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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湄水春波(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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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16 08: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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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2008年12月22日是中国知识青年大规模上山下乡40周年纪念日。
  在漫长的岁月中,数以千万计的知识青年响应党和政府号召,上山下乡,在广阔天地里同广大农民群众一道,战天斗地,用热血和忠诚谱写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青春之歌……在新中国的历史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作为史无前例的壮举,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值此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四十周年来临之际,谨以这部小说献给所有的上山下乡知青和关注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人们。
  我们这代人,赶上了那个如火如荼的激情年代,历经风雨几十年。从响应党和政府号召,离开城镇上山垦荒,继而又“接受再教育”下乡种粮。再到回城安置直到最终买断下岗坎坎坷坷一路走来,从头至尾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始终和我们的共和国同呼吸、共命运。我们这些共和国的同龄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知青。
  我的这部小说向大家展示的是一个历史题材的故事。说它是历史题材,是因为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前后,如今四十岁以下的人对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本身一无所知、只能从老辈人那里听到一些传闻。而后成长起来的“八十后”们如果再听到这些传闻,绝大多数都不再相信那是我们这个民族曾经发生的事情。
  我故事中的主人公虽然多数如今还在世,但他们能从那场噩梦中挺过来实属不易,心灵中都还留着剧烈的惨痛。他们宁肯讳疾忌医,带病死去,也不愿意再触动陈旧的伤疤、谈起沉痛的历史教训。国人崇尚“家丑不可外扬”的祖训,认为那是件不光彩的病痛。然而我从如今的“八十后”乃至“九十后”身上看到,他们当中许多人由于对祖辈和父辈所经历的那如火如荼的激情年代和遭遇的灾难与苦痛缺乏了解,因而也就对我们党率领中华民族通过拨乱反正,走上强国富民的改革开放之路缺乏应有的认识。甚至有人错误地认为现在的改革开放导致了社会关系的恶化和种种腐败堕落现象的产生。作为那段历史的见证人,把真相告诉年轻人,就成了我们肩上的责任。
  我是个矿工的后代,自己后来也当了二十多年矿工。初中毕业赶上接受再教育,工人阶级子女也不能例外。家家如此,那是一件不容选择的事情。好在当时光棍一条,没有家庭累赘,只要舍得那一身牛劲,凑合仨饱一倒还不算太难
  然而,我们是一代有志的热血青年,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燃烧着亮丽的青春,追求着远大的理想,决心挥洒血汗,历经磨难,改变“天当房地当床北风当干粮”的穷山恶水,建造美好的家园。
  我们开始是集体办场,去的都是十八九岁的窈窕淑女、翩翩儿男,那其中许多动人的爱情故事永远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间。因为那是我们这代人的一个生活缩影,也是历史的一个片段。我早就想写本描写这个片段的小书,或对后辈人了解那个年代,获取历史借鉴有所裨益。
  想写书?这对于我来说谈何容易!腹中文墨实属惭愧。加之这几十年来天南地北为生计疲于奔命,几欲提笔总未遂愿,着实辜负了当年朋辈们的期望和鼓励。零四年秋应邀再返故地面唔故人,问及写作之事顿觉汗颜。辗转回到东北,重发余狂,挑灯伏案勉强精神,把这几十年来斟酌的零碎片段串成这三十几万字的习作,能否入得“小说”之伍尚心中忐忑。由于作者文化知识的浅薄和创作技巧的粗俗,瑕疵之处在所难免。倘有热心人不吝赐教,我将尽垂暮之身以报涌泉。
  习作中年代距今四十余载,然时下之眸,读来恐如隔世。沧桑巨变令人目眩。今人多涉足商海拼争、考研出国,对当年我们那一代青年人的人生价值观和如火如荼的激情岁月等已很费解。当年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青年们的单纯与狂热把他们引入岐途,自相残杀,搞得天下大乱。爱情作为社会生活的突出环节,岂不倍受蹂躏。但纯真的爱情,自有人类以来的这种最伟大,最神圣的感情是从未向恶势力屈服过的。爱,始终存在于人间。我这文中的故事,正是在那场令万物死亡的漆黑夜里燃亮着的一盏不屈不挠的风雨灯,以它的光芒照耀着我们从那血雨腥风中走了过来,终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风。我并非出于情节需要胡编乱造,实在是被那生活中主人公们对爱情的纯真执着深深打动,荡涤着心灵,促使我为之讴歌。
  灾难早已逝去,新的生活充满阳光。但我们不应该忘记过去的沉痛教训,,应努力追回被荒废了的时光。不要再有“活得太累”的慨叹。衷心希望朋友们珍爱如今的幸福,以积极的心态面对尚不尽如人意的生活,努力去开拓更美好的明天。
  本书是我初步尝试小说创作,在修改中曾得到昔日知青朋友黄秀开、梁秀凡、桂盛春、黎爱民等以及其他网友的热心指教,在此一并致以真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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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16 09:28 | 只看该作者
作者以博爱的胸怀写道:我们这代人,赶上了那个如火如荼的激情年代,历经风雨几十年。从响应党和政府号召,离开城镇上山垦荒,继而又“接受再教育”下乡种粮。再到回城安置直到最终买断下岗坎坎坷坷一路走来,从头至尾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始终和我们的共和国同呼吸、共命运。我们这些共和国的同龄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知青。令人振憾,但愿好人一生平安。
刘欣唱的那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可作为《湄水春波》的主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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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1:37 | 只看该作者

RE: 湄水春波(小说连载)

本帖最后由 流戈 于 2011-9-22 22:15 编辑

1# 流戈

目    录
作者简介:...................................................... - 3 -
自序.............................................................. - 4 -
作品内容简介................................................... - 8 -
第一章、 湄 水 之 春........................................ - 9-
第二章、 该热的不热,不该热的却烫人..................... 11-
第三章、青梅竹马的伙伴.................................... - 43 -
第四章、抉择................................................... - 60 -
第五章、群山在召唤.......................................... - 79-
第六章、一波三折............................................. - 88 -
第七章、师徒之间............................................ - 107-
第八章、激 情 燃 烧 的 岁 月............................ - 130 -
第九章、火 红 的 青 春.................................... - 150-
第十章、当家人的风采....................................... - 169 -
第十一章、山中取宝......................................... - 177 -
第十二章、金 秋 时 节...................................... - 202 -
第十三章、暗涌............................................... - 217-
第十四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 249 -
第十五章、艰难的支撑....................................... - 267 -
第十六章、深山流放.......................................... - 321 -
第十七章、爱河激浪.......................................... - 352-
第十八章、兄弟姐妹的情谊.................................. - 364 -
第十九章、忍辱负重.......................................... - 383-
第二十章、将计就计.......................................... - 406-
第二十一章、竹篮打水....................................... - 434 -
第二十二章、本分............................................ - 450 -
第二十三章、亲情依依....................................... - 470 -
第二十四章、吐故纳新....................................... - 491-
第二十五章、血雨腥风....................................... - 502 -
第二十六章、为了爱的背叛................................. - 525 -
第二十七章、患难结深情.................................... - 543-
第二十八章、别了彩霞山.................................... - 555-
第二十九章、乡情............................................ - 571-
第三十章、湄水春波.......................................... -605 -
网友书评:.................................................... - 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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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1:39 | 只看该作者
3# 流戈
作品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描写我国早期城镇下乡知青爱情生活的故事。真实地记载了他们响应党的号召,开发建设山区的豪情壮志和他们在历史的灾难来临前后感情生活所经历的坎坷磨难以及通过对历史的反思,着重讴歌一代青年人对维护纯真友谊和爱情所付出的牺牲精神。
    一九六五年金秋十月,壮乡大地风和日丽、桂子飘香。湄河县城一百三十八名情窦初开,风华正茂的青年人来到彩霞山区垦荒种茶。共同的劳动、学习和生活使他们结成了兄弟姐妹的友谊。相互了解中产生了真挚的爱情。如烈火在胸中燃烧、如波涛在心里沸腾。他们憧憬幸福的未来,挥洒着青春热血,进行着坚苦卓绝的努力。,
    几年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人为灾难象瘟疫一般在这群青年人中间蔓延开来。天真单纯的青年被引上歧途,兄弟姐妹自相残杀,美好的爱情遭到摧残,知青茶场笼罩着一片血雨腥风。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友谊和爱情经历了生离死别的考验,任何威逼利诱都无法使它屈服,如同身陷淤泥的莲花,面对暴风雨的肆孽,向人们展示着它的圣洁与坚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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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1:40 | 只看该作者
4# 流戈
湄水之春
一、
    一条奔腾涤荡的大江,穿越崇山峻岭,自西向东,直泄南海。此江经桂名曰“西江”到了下游广东境内则改称珠江,国之四大名河之一也。
    朔江而上,在桂东北万山丛中有一支流取名“湄河”。湄河上游有一群山环抱的数十里平川,内有一数百年古城傍河而建,名闻瑕尔。城内名胜荟萃,殿宇雄浑,十多株十数人合抱粗细的古榕树参天蔽日,竟将座古城西北隅的二百余间当街民宅大半笼罩于它们的阴护之下,盛署之时最是游人纳凉,商贩设摊的极好去处。城正北武庙前一株三十米高的亭亭玉兰,盛花时节香飘十数里,把座古城完全浸在浓郁的芬芳之中。城东护城河外一丘有“文山”之名。上建玲珑宝塔金碧辉煌,乃明代古迹,人称“文笔”。此城虽小,却常年游人络绎不绝,商贾店铺兴隆,地处风水宝地。上可驱车荔浦桂林,下可泛舟梧州广东。
    只是六六年不太平,娃娃们造反破四旧,拆了殿宇,毁了“文笔”,一把大火把馆藏文史典藉烧个精光,至今无从查考此城是否缘河得名,反正城名亦叫“湄河”。
湄河上游最大的支流取名“汪水”,闻其名必知其支流众多,泉源充足,其中有一美名仙貌者唤作“神女溪”。我如今要讲的故事,大多发生在这神女溪与汪水河交汇之地。而故事的主人公则来自湄河城,故一并将其归入湄水一波想来无大差错。
这里是桂东北名山之一的彩霞山区,奇水名山多轶事,其中就有一段我早年的朋友李庆军和他的伙伴们亲身经历的故事。我虽曾耳闻目染,无奈事隔数十寒暑,早已记忆朦胧。如今所述,其中张冠李戴,指驴为马之处恐在所难免。因此,只得借用《宰相刘罗锅》里的一句歌词:“说是就是不是也是,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诸君人得眼中切莫信以及真,偿有刨根问底,对号入座者恐遭人笑掉满口黄牙。
    改革开放近三十年年,故事里当年的美好设想已成现实,昔日那些伙伴已然华发银丝,老态龙钟。但见今日湄水,更添春意盎然。沧桑巨变,令人欣然。有诗云:
文笔宝刹灵地气,古城洲头树参天,彩霞万刃盘新路,平湖碧波半空悬。
神溪香茶会佳客,湄水春波荡游船,依浠往事须臾间,神州一唱是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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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1:41 | 只看该作者
5# 流戈
  第二章、 该热的不热,不该热的却烫人
    一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人不能倒楣一辈子。一九八○年春节刚过,湄西公社新龙大队竹湾村生产队仍旧洋溢着浓烈的喜庆气氛。遭了十几年厄运的插队知识青年李庆军终于时来运转,公社人保组通知他:他父亲的错案得到了复查纠正,当法院撤销对他父亲的错判的判决书递到他手里的一刹那,李庆军紧握着公社新任党委书记胡文凯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激动的泪水奔涌而出,连声说道:“感谢组织,感谢党!”
    李庆军拿出存了好几年舍不得花的几斤全国粮票到粮所买回面粉,又到圩亭里割了二斤猪肉、二斤牛肉,又买了三斤芹菜、两棵黄芽白、半斤四季葱,用塑料壶打回十斤米双酒,回到家里剁馅和面包饺子,整整忙和了一下午,吩咐爱人陈凤莲把平日里要好的乡亲村邻请了来欢聚。这既是对这一重大喜事的庆贺,也是对乡亲们这十年来亲切关照的答谢。
几天以后,李庆军和爱人陈凤莲领着女儿蓉蓉和儿子平平乘坐柳田铜矿派来专程接他们的吉普车回到了他下乡前的那个家。矿里召开大会公开为他父亲平反昭雪,十几年的沉冤终于得到洗雪,李庆军背了十几年的“反革命家属,狗崽子”的十字架终于卸掉了。矿里经过研究,李庆军和他爱人陈凤莲十多年的“再教育”也结了业,夫妻双双抽回他父母的单位柳田铜矿安排了工作,李庆军也恢复了中断十几年的党籍,在矿党委宣传部当干事,陈凤莲则分到胜利工区搞统计。
这柳田铜矿的党委宣传部,门头挺大,下属档案资料室、图书馆、广播室、工人俱乐部、职工培训办等许多单位,其实部办公室里却只有两个人——李庆军和他的顶头上司,矿党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闻敬周和他俩上班时使用的办公桌椅。除此之外,便是办公室除了门窗之外靠墙摆满了的那些高大的书橱和里面那些丰富的藏书。那些书多数都是李庆军过去不曾见到过的,除了全套的词源、辞海、康熙字典等工具书和马恩列斯著作,哲学、政治、历史、经济、文化、其他经典著作也是应有尽有。李庆军觉得,单是那些详细记载哪朝哪代那个皇帝、大臣哪天的司政决策等的唐宋元明清史,恐怕就够看上十年八年的。
前几年恢复高考那阵子,李庆军正在公社中学里代课教数学。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经过了十几年的农村生活,过去所学的知识如今还能掌握多少,他也报名参加了自治区的高考初试。他考的是文科,他要备课、辅导学生,自己就没有时间认真复习。匆忙中找了些资料看了看,结果却出乎意料考了个全县第二名,总分只比那个应届高中毕业的第一名少了2分。他完全有希望靠自己的能力考入高等学校去深造。但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尽管感到十分遗憾,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不再参加全国的统考。抛开他当时是个被清除出党的人,是否能通过“政审”这一关不说,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不能不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不能把沉重的生活负担都推给他的爱妻而自己一走了之。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今后只能靠自学的道路来满足对知识的渴求。
这回来到宣传部,守着这些珍贵的知识宝库,对于一个自学者来说实在是个得天独厚的天赐良机。而自己身边的这位领导,党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闻敬周,似乎又是专门为他提供了这个格外优越无比的机会和条件。本来他这个宣传干事的主要工作就是替领导跑腿办事的,但闻敬周却告诉他:“按照上级有关部门的指示,重点企业要做好修史工作,这撰写柳田铜矿矿史的任务就是我们宣传部的一项中心工作。我看过一些你写的东西,知道你的文笔不错,就由你执笔先编写一份柳田铜矿的历史沿革大事记,再根据这个大事记列出矿史编写的提纲。因此你的任务主要就是查阅资料进行摘录,然后对资料进行调查核对,其他事情你不用管,我找别人去干,有空你就多看看书,这对你绝对有好处。”闻敬周和李庆军他爸李洪国同为东北老乡,又是五六年同一年调到柳田铜矿来的。他看着李庆军从小长大,见面打招呼一直都是闻叔长闻叔短地格外亲近。他看待庆军就像对自己的亲侄子一般。李庆军也学着闻敬周的样子,每天晚饭后冲过凉便到办公室里读书、记笔记,还经常就书中涉及到的问题向闻敬周求教、一起进行讨论、研究。闻敬周长期从事思想理论工作,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而且读过的书非常多,对中外古典哲学、现代哲学、史学做过系统的研究,学识渊博。有了这样一位导师带领,李庆军白天查阅整理资料,晚上和星期天、节假日便专下心来做起了学问。
时隔不久,李庆军上班后把前段时间查阅完的档案资料清点一遍,准备送回档案室再换下一阶段的档案回来。他捧着一大摞子档案资料刚要出门,却和闻敬周走了个碰头。
“庆军呐,你先别走。来,你先坐下,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闻敬周招呼他说。
“唉!”李庆军答应着,回身把手里捧着的档案袋放回到办公桌上。他没有坐下,站在椅子旁边瞅着闻敬周的眼睛笑着问他:“闻叔要跟我说什么事呀?”
“刚才机要送来了县委的调令,要“借调”你到县里去工作。我和丁书记商量了一下,觉得小处要服从大局,矿里还是得放人。你自己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倒不怕,我能克服!只是我目前在这儿的工作好不容易刚有了个头绪,矿里派个别人去不行吗?”李庆军着实舍不得这儿优越的自学条件,他觉得在这儿比去上大学都强。
“是县委领导指名要的你,派别人去恐怕不合适。你还是去吧,到县里工作总比在矿山有出息。”
“县委领导?那会是谁呢?没听说让我到县里哪个单位工作呀?”
“哦,是县委的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办公室,范书记亲自点的将,要你一个礼拜之内就去报到。”
“范书记!”得知是母校的校长和恩师在召唤,李庆军的心情开始活动了。
到县里报到后,李庆军惊喜地发现,县委处遗办的主任,原来就是十几年前和李庆军他们当时的“黑五类”一道在彩霞山的深山老林里“改造”过的“走资派”范明诚。他是李庆军中学时期的校长,如今是县委副书记。先前他还兼着县长的工作,眼看就要退休了,身体又不太好。组织上答应他辞掉了其他差事。只负责一下这“处遗”工作。是他指名道姓把李庆军从矿山要到县委来的。虽说是暂时“借调”,通常这种情况往往是老虎借猪,有借无还。就算是以后还得回矿山去,眼下能在范明诚手下工作,李庆军也别提有多高兴啦。庆军曾是范明诚的得意门生,又有患难之谊,当然就多了一层亲密感。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范明诚的确显得苍老了,脸上、额头上刻满了岁月的斑痕。见面寒暄了一阵之后,他一再嘱咐李庆军:“原县办红星知青茶场在;‘文革’中是个重灾区。十多名知青被残害致死的惨案必须要彻底调查,制造这起冤案的凶手和幕后策划者还没有处理,无辜群众的沉冤还没得到澄清。社会上对此反应强烈,已成了当前拨乱反正的突出问题。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对有关材料进行核实补充,务必弄个水落石出。这不光是要对历史有个交待,最主要的还是要彻底解脱套在人们心灵上的沉重枷锁,团结一致进行新的长征。这是一个政策性很强的工作,我们绝不是搞秋后算账,你千万要注意不要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
其实,李庆军对办好这个案子早就有着不可碣止的强烈愿望,他早已在心中盼望太久了。因为他本人就是当年在这起惨案中的幸存者,而他妻子陈凤莲,原就是李庆军的同窗好友,在这起惨案中被残害致死的梁金瑞的爱人。李庆军对那场动乱中的野蛮暴行,对“四人帮”操持下的那些“群众专政”的恶魔和向恶势力卖身投靠的人,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憎恶,,强烈的复仇欲把他这十多年的辛酸苦辣全都钩了起来。尤其是他即将去走访调查的主要对象之一,那个名叫韩志梅的女人。若不是因为她是有些案情的唯一知情人,必须得找她了解的话,李庆军这辈子说什么也不愿再见那个女人。据说她男人,那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史占海,在粉碎“四人帮”不久就得病死了。也许这就是报应!那个韩志梅领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在农场里如今过得着实够难的。该!她也有今天,真是应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句话。一想到韩志梅,那折磨人的往事便走马灯般一幕幕地从李庆军的眼前掠过……
    一九六五年那个秋高气爽,桂子飘香的迷人季节,李庆军“上山下乡”来到彩霞山参加创办红星知青茶场,还不到一个月光景,就几乎同时招来了两支丘比特爱神之箭。特别是那个新近安排担任后勤组长兼伙食管理员的韩志梅,那可真是穷追蛮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突兀其来的的桃花运,着实让李庆军头疼。
    李庆军刚来茶场时还是个预备党员,尚不具备担任党内职务的资格。为了让他尽快熟悉和开展工作,县委从组织部抽调了一名干部临时到茶场担任指导员。这位指导员姓陈,名叫陈明坤,组织部的柯部长明确告诉李庆军:“派个师傅带你一段时间,什么时候你能独立挑起这付担子了,他什么时候撤回来。但时间可不能太长,最多不能超过半年。你不光是要好好跟他学着点儿,还得积极主动地开展工作。要快学,听明白没有?”
    陈明坤很喜欢他这个徒弟,他认为李庆军有文化、素质好、工作能力强,一准将来是块好料。于是,他使出浑身解数言传身教,恨不能把自己工作十几年积攒的本事一股脑儿地全都给了李庆军。不单如此,工作之余,还操心起了徒弟的婚姻大事。
    “小李呀,既然你决心在这彩霞山长期扎根,要在这儿干出一番事业来,看来是要考虑在这些知青中选择你的终身伴侣了,实话跟你说,已经有个姑娘对你有意啦,托我给当个介绍人呢。我看那姑娘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在这茶场的女知青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怎么样?想好了告诉我一声。”陈明坤抽空开诚佈公地跟李庆军谈起了这件事儿。
    冷丁地李庆军遇到这件事,他着实不好回答,心里头还真犯了难。他敬重指导员,把他视为知已的长辈。许多事情他都言听计从。不过,今天陈明坤提的这件事,他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因为他早就有了女朋友,他一时没想好如何跟陈明坤说,便随口问了一句:
    “对我有意啦?那能会是谁呢?”
陈明坤还以为李庆军对这件事自然是相当乐意,于是就当着他不住地夸起了对方: “那可是你们这批知青中出类拔萃的好姑娘呀,出身成份好,政治上可靠,工作能力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中队长和民兵排长。体格也棒,人也长得标致。虽说文化方面低了点儿,以后还可以学吗!我看那,你们两人若结为一对革命伴侣,没有比这再合适的啦!”
“原来你说的是她呀,的确,各方面条件没得挑。不过她还不满十八周岁,考虑这个问题也未免太早了点儿吧。”李庆军知道陈明坤说的是董启芳。一开始选中队长,李庆军就曾经因她年龄小,怕挑不动这付担子而犯过犹豫。因她是街委推荐的唯一人选,县里又要求必须选一位女的干部,以便今后开展工作,李庆军权衡再三才同意选她。团县委书记孙晓珍还嘱咐李庆军,要对这个好苗子多下点儿功夫,重点培养。指导员如今提的媒竟是她,人自然是错不了,可是怎么样拒绝呢,指导员肯定会认为自己不识抬举,李庆军这功夫急得脑袋上都出了一层汗。
    “你们可以交个朋友先处着,又不是忙着要结婚。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看这事现在就算说定了,回头我跟她邀个时间,你们两人当面谈谈……”
    李庆军不能再多考虑,他顾不得指导员的情面了,急忙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陈明坤脸上刹时由晴转阴,很不耐烦地责备道:“有什么不行的?你说说清楚。难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不便说,还得藏着掖着不成?”
    “这——,”李庆军有点儿语塞,当师傅的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让他感到确实没法再继续瞒下去,只好红着脸喃喃地说:“我下乡前就已经有女朋友了,是和我同班毕业的同学。我俩是从小一块儿在矿山长大的。”说到这儿,李庆军越发觉得难为情,他本不想把自己这个秘密告诉给除了贴心好友梁金瑞以外的任何人。他一张原本白嫩的脸蛋儿如今成了红皮萝卜。他这等于坦白说,自己在学校读书时就偷着谈恋爱,那可是严重违反学生纪律的。在这以前,这个秘密只有梁金瑞知道,但梁金瑞绝对不会出卖他。如今却是让他自己当着指导员的面说了出来。
“嗷,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早说不就结了,弄得方才我还以为你对董启芳有什么别的看法呢。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今天这事儿算我没说,董启芳那头我会向她解释的。”陈明坤的脸上现出了十分惋惜的神情,竟连一句向他这位徒弟表示一下祝贺的话也没蹦出来。
7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1:42 | 只看该作者
6# 流戈
  二
    想不到按下葫芦起来瓢,李庆军这头回绝了董启芳,那边冷不丁却又冒出个韩志梅给他拴上了一根无形的链条,挣不脱也甩不掉。韩志梅自己脑袋上长着嘴巴,用不着找别人给说,自己冲上来一口咬住再也不放松,好象天老爷规定李庆军非她莫属。平常见面打招呼既不唤姓名也不称职务,一个“哎”字就全权代表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又亲昵得无法再亲昵。
开始时李庆军没太留意,觉得她似乎与众不同,却又弄不清其中的道理。忍不住追问原因,得到的回答却是:“亏你一个高中生,连这也不懂,真是个书呆子,呆头鹅,书呆子,呆头鹅!”
    被称为“呆头鹅”的这位同志仔细一琢磨,从此恍然大悟,原来是出了第二个董启芳。这到底是怎么的了?想不到这种事情还让他防不胜防!但此时“呆头鹅”却也不便作出什么反应。人家并没有对你明说,你又怎么自作聪明?
    于是,除了见面一声“哎”外,便是每天风雨不误地到李庆军住的那间屋里打扫卫生、整理内务,搜出庆军换下的脏衣服拿去洗净、晒干、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回到他床头下面那只小木箱里。
    起初,李庆军还以为是房东大娘干的,一打听却不是。问同屋住的梁金瑞,也说不知道。李庆军这才留意观察起来,结果发现这个活雷锋原来是韩志梅。他不得不向她表达衷心的感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两条懒虫让你受了不少累。你整天工作也够忙的,以后这些活就留给我们自己干吧。”
    想不到韩志梅听他这么一说却满脸的不高兴,红头涨脸地赌气嚷到:“谁让你谢来着?告诉你,以后不许对我说谢字。”
    “那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我自己喜欢干,迟早要嫁给你当老婆,这些活还不早晚都是我自己的,你干吗要说谢。”趁着旁边没有别人,韩志梅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弄得李庆军不敢继续往下听,赶忙转身溜了出去。
    要说这韩志梅,在我们那穷山僻壤中刚刚办起来的茶场里,着实够得上让人喜欢的。若论个头,看上去比李庆军那一米七三的身材矮不了多少。论长相,黑葡萄般一双水灵灵的多情的大眼睛清澈透明。白里透红的脸蛋上镶着一对深浅有度的小酒窝,时常笑容就从那当中溢出来,把个红扑扑的小嘴唇都压弯了,逗得那些小伙子们尽胡思乱想,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再加上她那两条乌黑发亮的,走起路来龙飞凤舞的大辫子和那舞蹈演员般的婀娜身姿,那鲜绿鲜绿的绣花衬衣和桃红色镶着花边的裙子,真象是神女溪边一株盛开的金菜花。
    她性情开朗,爱唱爱跳,歌声比神女溪清脆的流水声还要动人,天生是块歌唱家的料子。
    不过,她也傲慢,自觉着什么事情都敢跟别人比试比试。这也难怪,她有个伯父在国外有着不小的产业,常汇给她钱买这买那,尽她高兴。她家多男丁,父辈哥三个就她一个女孩,从小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吓着。后来她父亲过世早,伯父更是对她疼爱尤加。她本不用下乡到这大山沟里来做农活,伯父几次三番要接她到国外去享福。一则她自己不想去,听了街道上的宣传动员就要当第二个渔姗玲,二来当妈的更是高低舍不得,女儿是娘的心头肉,怎能放她远走他乡。不承想后来工作组踏破了门槛,把个上山下乡说得比天堂还美。那韩志梅更是一眼看好了工作组那个姓李的小伙子,心一活,也顾不得当妈的嚎塌了天,戴上大红花乐颠颠地就来了。
那时节还没开展全国性的知青大下乡,上山下乡是件新鲜事儿。一大帮年轻人到一块儿过集体生活,可比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开心一百倍。韩志梅初中毕业有点儿文化,一开始就显出她那股子热情劲儿,什么事情都想抢在别人前头。领导小组一研究,就让她当了后勤组长兼管伙食。工作不算太复杂,除了管仓库食堂那几个人,再就是把那些柴米油盐之类记个帐,到月底好公布。至于每人每月九元钱的伙食费如何开销,还有膳食委员们帮参谋着,自然没太大的难题。
    青年人到一块儿朝夕相处,总难免哥呀妹的,偏她韩志梅又最喜欢跟那些小伙子们凑一块儿有说有笑,常引得一帮人围着她献勤、求爱。这就使得她越发觉得了不起。可是,那么多生龙活虎,出类拔萃的小伙子,他偏就选中了那个上大学让“政审”卡了壳,回到矿山又无业可就,只好下乡来垦荒种茶的穷学生李庆军。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就为他是领导小组成员,副场长?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李庆军也不比谁多个半斤八两,绝没有瞧不起人的本钱。可韩志梅这事儿叫他怎么说呢,他不能接受韩志梅那份炙热的爱,主要是因为他心里早就装着另外一个姑娘,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友林晓云。都这么长时间了,晓云一直没有信来,急得李庆军嗓子都冒烟。
    “哎,咱俩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终于,一天晚饭后韩志梅趁着李庆军这晚上没有事情,正在跟几个同事闲聊的机会,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用她那两把利剑似的眼睛盯住李庆军,当着大伙儿的面劈头盖脑就这么一句。
    张嘴就“咱俩的事儿”,分明是她的一相情愿。李庆军毫无心理准备,从来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孩子。一句话问得李庆军嘴一张开就不知道怎么才能闭上了。他没法回答,索性扬起脑袋望着窗外渐渐退去的晚霞。那几位同事,包括和李庆军同屋住的梁金瑞都不由地笑了起来,然后推说有别的事情,一个个全都溜了。也许除了梁金瑞之外,在众人眼里,李庆军和韩志梅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再没有别人知道事情的内里。
    “说话呀,哑巴了怎地?”韩志梅那里毫不放松,步步紧逼,审犯人的架势都端上来了。似乎李庆军是她早就物色好了,今天终于逮住的猎物。眼看着横竖混不过去,逼得李庆军不得不正面回答:
    “实在对、对不起,我,我,......”他一副窘相,喈喈巴巴地说:“你还是另选意中人吧,我......”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自己也没弄清楚。他从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这样笨嘴拙舌过,象是舌头让人割了半截子去。
    韩志梅还是听清楚了,她随即诡嫡地一笑道:“我就喜欢你,干吗另选?”
    “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再说,这种事情总不能你自己一相情愿吧!”李庆军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打出他的“王牌”。
    “骗人!谁看见过你女朋友在哪里?你恐怕是看不起我这当伙猫的吧。”
    “不,不,不,我说的全是实话,绝不骗你。”
    韩志梅仍然半信半疑,嬉笑着端详了李庆军好一阵子,才抬起右手把她那乌黑发亮的大辫子使劲儿地往身后一甩说:“嘿嘿,你想编故事给我听。就算你说的是真话,那又怎么样?你们也没登记结婚。婚姻自主、恋爱自由。许别人爱,难道就不许我爱?”说完,冷不防冲上来在李庆军脸上使劲亲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唱起“天下的风光哪儿最美......”,转身一推门,象只花蝴蝶似地飞走了。
    天哪!这韩志梅许不就是走火入魔?翻遍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何曾见过一个姑娘家这般疯的?在我们那个年代,男女之间如此大胆地表露感情实在罕见。就拿李庆军这个自认为没有任何封建意识的个性解放者来说,也不免对她的举动感到吃惊。他用手摸了摸脸上刚才被韩志梅亲过的地方,脑袋里赶紧筑起一道防堤。他要尽量避免今后再和韩志梅单独接触。事情是这么不可思议,他不过是为了开展青年积极分子的思想工作和贯彻“活学活用”的指示找她谈过两回话,这就紧盯不放了。李庆军连着给林晓云去了几封信,却都一直没有回音。这些姑娘们都这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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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流戈

想她热的她不热,不该热的却烫人!李庆军紧催林晓云赶快把关系确定下来。他想:对韩志梅这样较有影响的青年,自己也不能过分冷淡。作为一名共青团干部,青年思想工作者,要想做好工作,还离不开她们的支持。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象李庆军想的那么简单。韩志梅不是那种轻易对自己的选择作出让步的人。她既已把自己的心意对李庆军当面挑明,心里头就早已做好了锲而不舍的思想准备。尽管李庆军声称自己已有女朋友,她认为那不是板上钉的钉。即使是板上钉的钉,也不见得就十分地牢靠。她决心要跟李庆军的那位女朋友展开竞争。眼下的条件对她十分有利:毕竟李庆军如今是和自己这帮知青们在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工作。时间久了,感情不可能一成不变。除非是他那位女朋友也来到茶场扎根,否则就有放弃李庆军的可能。
    第二天下午,李庆军到区里匆忙办完公事,顺便到农具厂把上回定做的二十把开山锄取了出来,放在箩筐里担着往回走。从区里到茶场的临时驻地大约有十五里路。因为着忙往回赶,中途也没顾得歇息一会儿。尽管时令已经进入冬天,他身上照旧渗出了许多汗水。二十把开山锄加到一起,少说也有一百二三十斤,担着它一气走上十五里路,着实让李庆军累得不行,用鼻子呼吸氧气显然是不够用,他只有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疾步如飞地朝场里赶。他得抓紧时间回去,洗完澡还要突击洗衣服。这几天也实在太忙,换下的脏衣服来不及洗,还都在那儿攒着呢。为了不让韩志梅翻出来拿去洗,他把它们都藏到了床底下盛衣物的木箱子背后。那些汗湿的衣服塞在床底下,晚上睡觉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这还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今天若再不抓紧把它们都洗出来凉干,明天可就再也没有干净衣裳替换了。本来昨天晚上有空就应该洗出来,结果让韩志梅一闹,竟把这件重要事情给忘到爪洼国去了。
回到场里,李庆军先把开山锄都入了库,刚想回宿舍取衣物和冲凉桶,却冷不防被韩志梅迎面截住了:“哎,热水帮你舀好了放在冲凉房,若是太热你自己兑点儿冻水。衫裤、毛巾和香硷也都在那儿,快点去冲凉吧。”此时的韩志梅俨然是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所有的那种关怀和体贴。场里的王会计、仓库保管员刘影和食堂那几个炊事员,都在用十分羡慕的眼神看着李庆军,好象是在说:“看人家这一对该有多亲热呀!”
李庆军下意识地环视了周围这几个人一眼,突然就觉得脸上越来越不自在。他不敢再说什么,眼下的形势明摆着。任何的解释都是徒劳的,只能是越描越黑。唯一明智的选择是先按着韩
志梅的吩咐赶紧去冲凉,以尽快躲开大伙儿的视线。
    李庆军走进冲凉房,脱下身上给汗水湿透了的衣裳,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拧干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衣裳,顿觉浑身上下格外地清爽舒服。他把换下的衣服扔进冲凉桶,拎起桶刚从冲凉房里走出来,马上又被韩志梅给喊住了:
    “哎,把桶放那儿,衣服我来洗。那边晾竿上的东西都干了,你去把被罩收回宿舍自己套上。别的东西你不用管,等会儿我就收回去。以后就放我那儿好啦,每天换洗也方便。”
    “这不好,我不能总麻烦你......”李庆军想婉言拒绝,但手中拎着的冲凉桶已被韩志梅一把夺了过去。
“什么叫麻烦,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除非你和别人结婚了。不然这些活就是我应该做的。你是个男人,该去做男人们该做的事情。”说完,他用手指了指站在食堂门口瞅着他俩笑的炊事员邹美琴和龙妹子又接着说:“不然你问问她俩,看我的话是不是在理。”
李庆军可不愿去招惹那两个专能绕舌的丫头片子。那两个小姑娘更加不是省油的灯,简直比韩志梅还韩志梅。鬼使神差。当初选炊事员怎么就让她们俩凑到了一起?加上韩志梅在后边宠着,上来蛮劲都敢把房子点了!
    离吃晚饭时间还早,李庆军走近那晾衣竿仔细一瞧,呵,上面晾的全是自己的东西。除了被罩、床单和枕巾,便是这几天攒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洗的那些脏衣服。最让李庆军脸上发烧,实在难为情的,那里面还有自己的内裤,那东西怎好让人姑娘家帮洗?他从晾衣竿上扯下被罩和枕巾、床单,回到宿舍一看,果然自己盛衣物的木箱子被搬走了,让韩志梅给“保管”了去了。八辈子没听说过会有这样的管理员。
    李庆军铺好床单,把棉被套进被罩里。坐在床边思来想去怎么也琢磨不出恰当的对策,不禁摇了摇头,独自发起呆来。等到梁金瑞收工回来,他也没有象往日那样急着打听下面中队里的情况,只是简单地对他说:“我今天有点儿累,呆会儿你帮我把饭菜拿回来,我就不下去吃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梁金瑞到食堂跑了个来回,却没帮李庆军打回来饭菜,而是告诉他说:“赶紧自己下去吃吧,韩志梅叫你到她那儿去吃烫锅,你的那份菜早让她给称了出去。”
    李庆军立刻想起,韩志梅已经有过好几次买了好菜叫他去吃饭,他都借故推掉了。看来这回是要逼他非去不可了。总这样可真不行,今天高低也得去跟她说清楚。想到这儿,他便起身和梁金瑞一同来到了食堂。
    食堂刚开饭,知青们正在争先恐后地到打饭的小窗口前排上了队,只有那几个爱吃锅巴的人一点儿也不着急,故意往后拖,坐在食堂的大饭桌旁闲聊、吹大牛。有的还用筷子不停地敲打着饭盒,发出杂乱不堪的滴答声。猛地看见李庆军进来,便立即停止了敲打,,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瞧我这记性,又违反制度了。”
不让大伙儿用筷子敲打饭盒,其实场里并没有制定这样的制度。不过李庆军总觉得这样不雅,劝大家不要再敲。但有的人不知不觉养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儿扳不住。
    李庆军先到伙房找到那个年龄大些的炊事员韩素芬,对她说:“芬姐,以后可别再让人把我的菜称出去,我当着大伙表过态,坚决和全场的兄弟姐妹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不搞特殊化。若总去吃请岂不成了自己打自己嘴巴!”李庆军找韩素芬说这件事情,不单是因为韩素芬是这茶场里的所有知青当中唯一结了婚的人,更因为她是韩志梅的一个还没出五服的本家姑姑。李庆军想让她去劝劝韩志梅。让她不要再来纠缠自己。
    “这可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别人谁能管得着?有什么话你该当面去跟小梅说,千万不要把我也扯上。”韩素芬历来不愿掺和别人的事情。她这个人不但年龄上比这帮小青年稍大几岁,性格上也显得孤僻、沉闷、寡言少语。一辈子抱定了“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我跟她说啥她都不在乎,你是她姑,说话她能信。我也都是为了她好,这事就只好求你了,你高低也得帮我这个忙......”李庆军还在继续求着韩素芬,不料他的话被旁边正在给大伙儿分饭的邹美琴听了去,突然怪声怪气地插上一句道:“哈哈,大场长原来还惧内呀!什么话不敢当面说,求我好了。本老太婆助人为乐,保证帮你把话传到。”她那嗓门又高又尖,弄得满食堂的人都把眼睛朝她望了过去。
    “你又添什么乱!妹儿家家的懂得什么?也跟着瞎起哄。快好生分你的饭别找挨骂!”李庆军不便当着这么多人跟她斗嘴,只得假装生气地白了她两眼。
“呦,有啥子话不敢和韩姐姐讲呀?韩姐姐待你那么好,你怕她做什么吗?”那个操荔浦口音的龙妹子也跟着凑热闹。她长着一副小圆脸,有事没事还好学猫叫,有人便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荔浦猫”。这工夫她大概又上来了猫劲儿,说完话又可着嗓门学了一声猫叫,逗得食堂里吃饭的人们有的笑出了眼泪,有的笑喷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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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流戈

    李庆军一回头,突然发现韩志梅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食堂门口,嘴上挂着甜甜的微笑。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分明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逃避,此时显然不合时宜。况且那不争气的肚子也跟着凑热闹,竟然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他看了一眼正要去打饭的梁金瑞,灵机一动,忙拉着他说:“走,我们赴宴去!”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韩志梅身边快步挤出了食堂门口,朝韩志梅的那间仓库兼卧室走去。。韩志梅俨然是一个得胜凯旋的将军,春风得意地笑着随后跟了上去。
李庆军把梁金瑞拉了来,自然有他的用意。梁金瑞不是至今还没有处女朋友吗,帮他和韩志梅往一块儿撮合撮合还真是绝好的一对儿呢。即使不成,李庆军料想有了第三者在场,韩志梅在行为举止上也得扳住自己的感情流露,不至于象昨天晚上两人单独在一起时那样放肆。想到这儿,李庆军下意识地再次伸手摸了摸脸上昨晚被韩志梅亲过一口的地方。这么多年和林晓云相处,也只是在心里头暗暗地相互爱慕,从来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韩志梅的大胆、毫无拘束的感情表达方式让李庆军感到吃惊,感到受不了。今天把梁金瑞拉来,他是自己最贴心的朋友,也是唯一最清楚自己和林晓云关系的人。必要时还可以帮自己向韩志梅说明原委。梁金瑞到茶场后当了一个多月的中队长,可是有了相当大的长进。如今和周围的一大帮女孩子们谈笑自如,再也不会象过去那样和女同学说句话就连头也不敢抬。李庆军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关键时刻,梁金瑞是他的最好帮手。
    韩志梅早把李庆军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是在一步一步地培养着李庆军的感情。她不是那种糊涂人,懂得要随机应变。今天一开始她没准备邀梁金瑞一起来,自然是想和李庆军单独说点儿悄悄话。但既然李庆军把梁金瑞拉来了,也算赏了她的脸面,她此时拿出了最大的热情来表示欢迎。她知道梁金瑞和李庆军的关系非比寻常,也许稍加努力,就能通过梁金瑞来牢牢地拴住李庆军。所以她对梁金瑞的到来感到格外地高兴。
    “梁中队长能来赏光太好了,快请!”韩志梅把他俩让进屋里,赶紧拿过两张小板凳给他俩让坐。她特意让他俩一分为二,,面对面地坐着,然后自己到门旁搬过来一只一尺来高的圆木墩,放在紧挨着李庆军身旁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庆军慌忙把自己的板凳往旁边挪动了一尺多远,使三个人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韩志梅看见了,扑哧一声笑道:“想不到你也这么封建,可我却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男女授受不亲呀。”
    一句话将得李庆军慌忙掩饰:“我可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这地方蛮宽绰的,用不着坐那么
挤。”
    条件简陋,三个人围坐当中的地上安放着一只泥土烧制的风炉。没有荆炭,风炉中燃烧的是从食堂的大灶里扒出来的柴炭。没有燃尽的木柴还在往上冒着一屡细细的青烟。李庆军许是患了沙眼,刚一坐下就被那烟呛得泪水直流。梁金瑞却还在那儿没话套话打趣说:“万分感谢伙食长的盛情款待。看!咱们李副座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哎呀,我真该死,把咱李场长也当成伙猫了。”韩志梅明白了是李庆军的眼睛怕烟呛,忙用那只粗铁丝做的火钳把那块还冒烟的柴炭夹了出来,用饭碗从旁边的桶里舀了半碗水把它浇灭。嘴里一连串地道着欠:“真该死,这么点儿事情也考虑不周。”
    风炉上烧着一只八寸口径的沙锅。锅中是用香蕈、八角、红虾等打底的汤。那汤足有多半锅。旁边的一块松木板上摆着两只大碗,分别盛着洗净切好的牛百叶和牛肉片。一只竹蓝里装着洗掐好的油菜心和茼蒿。油菜心是从食堂称出来的韩志梅和李庆军两个人晚餐的青菜,茼蒿则是韩志梅到老百姓家去买的。她告诉李庆军和梁金瑞:“塘后村里的牛打架顶死了一头。我上午去买的。本打算买牛心,晚了一步被别人抢先买走了。牛心烫着吃比牛肉鲜嫩可口。”
    既来之则安之,则吃之,用不着再弄那许多客套。韩志梅不愧为管伙食的,到底懂一些食艺之技。她一再嘱咐说:“汤锅吃肉,定要少夹勤放,刚一熟就马上夹出来。不然时间一长烫老了就咬不动。”
李庆军本来无心听她那些吃汤锅的要领,他对韩志梅说的那些吃法很不以为然。记得以前在家每逢吃肉,都是放在锅里文火炖上很长时间。火候不到才咬不动,跟韩志梅介绍的方法正好相反。可是,当韩志梅把烫好的肉夹到他碗里,他试着尝了两片才知道:咦,韩志梅说的还真没错,这肉片用筷子夹着放进汤锅里烫变了颜色就马上夹出来,沾点儿园茜葱花酱油,果然鲜嫩可口
    “这种吃法还真不错,别有风味。”李庆军不由地赞叹起来,接着便亲自动手烫了起来。其实这种吃法并非是南方的专利,东北李庆军的家乡城里的饭馆这种吃法也很普遍,只不过他们不用沙锅,而是用那种铜制的火锅。李庆军从来没下过馆子,难怪他不知道。
    得到李庆军的夸赞,韩志梅眉飞色舞起来。他更加殷勤地一片片夹着、烫着,然后都送到了李庆军和梁金瑞的碗里。看着他二人吃得津津有味,她比吃到自己嘴里还要高兴十倍。就此,她又找到一个话题:“只可惜我这儿没有酒。下兰供销社前天进了一批米双,可是我的粮票用光了。下次我抽空回家多带些粮票来,找只大塑料桶装它二十斤!”韩志梅这回纯属是说给梁金瑞听的,她早打听好了,李庆军从来滴酒不沾。
    那时节,到供销社买东西是平价,东西都不贵,但基本上买啥要啥票。惟独买酒却要掏粮票,大概因为酒是用粮食做的。
    “早说呀,粮票我这儿有,快给我找只瓶子来。好菜就该配烧酒,我去打来!”梁金瑞说着就要起身去买酒。每逢见了好菜他就想咂两盅。他以为韩志梅也想要喝酒,既然菜是人家预备的,当然就该由他去买酒。
   “你给我老实坐着,怎么听风就是雨!到下兰一个来回起码半小时。你现在去买酒,回来坐这儿自己喝呀?告诉你,我吃饱就走,可没工夫在这儿等你。。”李庆军赶忙伸手把他按住,这个节骨眼上说啥也不能把他放走了。
    风炉中的炭火越烧越旺,沙锅中的汤开得翻了花。今晚的肉菜着实多,才烫了一半,李庆军的肚子就已经有些饱了。韩志梅把风炉下边的进风门堵上,让火势减弱下去。但沙锅里的汤还在一个劲儿地翻滚着。直到这时候,韩志梅才开始往锅中下青菜。李庆军和梁金瑞都劝她少放,煮多了吃不完浪费。梁金瑞忽然想起来还没打饭,李庆军却说:“吃肉都吃饱了,还打什么饭?”那韩志梅知道今天已经没有和李庆军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可她这个东道主还得做到底。于是。她抢先站起身来说:“我们多少也得就着青菜吃点儿饭。我看这样,你俩谁也用不着去打饭了,我去弄一份饭回来三个人分着吃就够。关键是这儿的战场还得尽量打扫干净,不然你俩明天早上就还得来这儿吃剩菜。”说完,她就扭身走了出去。
李庆军和梁金瑞都已吃得大汗淋漓,汗水从脑袋上顺着脸和脖颈往下直淌。李庆军从韩志梅床前的尼龙绳上扯下一条毛巾递给梁金瑞道:“给,你先擦擦汗!”
    梁金瑞瞅着李庆军迟疑着没有接那条毛巾,不解地问到:“怎么,你拿她毛巾给我擦汗?”
    “这是我的。”李庆军苦笑着回答。
“你的?”梁金瑞大感意外,他这时才开始抬起眼睛环顾这间房子的四周,仔细地审视起韩志梅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来。当他把目光移动到窗户下边的时候,猛地发现李庆军那只放在床底下盛衣物的樟木箱子此刻已经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韩志梅床头靠窗搭起的木板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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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流戈
   五
    那只樟木箱子梁金瑞最熟悉不过,那还是临下乡前求他当木匠的表姐夫帮做的。一式两只,他和李庆军各用一只,绝对不会看走眼。怪不得收工回宿舍时觉得李庆军那儿好象比往常少了点儿什么。再往下看,李庆军的冲凉桶也放在了木版架的底下,里边装着李庆军换下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用水泡在那里。梁金瑞满腹疑惑,联想到今天晚上韩志梅请来吃烫锅,他刚想问李庆军怎么回事,韩志梅却已经打饭回来了,他便只好暂且按下不提。
    这顿饭吃的特别饱。自始至终韩志梅不曾说过半句跟这吃汤锅无关的话,这倒使李庆军开始时那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他猜想这准是因为有了梁金瑞在场作陪的缘故。看来韩志梅今天徒劳一场,偷鸡不着舍把米,今后也许就不会再玩这种劳而无功的把戏了。
    回到宿舍,梁金瑞两眼直视着李庆军开口问道:“怎么,你和韩志梅好上了,林晓云那边吹了吗?”
    “没有的事,你净瞎猜。”李庆军答道。
    “那韩志梅......?”梁金瑞更加丈二念刚摸不着脑袋了。
    “她那是一厢情愿,把我给缠上了。不然我怎么非拉你作陪不可。”
    “你干脆把跟林晓云的关系告诉她不就成了!”
    “没那么简单!你当我没跟她说呀,那根本没有用!韩志梅这个人真够痴心的,她是非要
    跟林晓云争不可。可惜她一片深情用的不是地方,她哪能懂得我对林晓云的感情有多深呢。”
“这听起来简直是一段传奇,天下真还有这种事情?”梁金瑞摇了摇头,不再刨根问底了。停了两三分钟,他似乎又想出了解决的办法,用商量的口吻跟李庆军说:“总这么下去也不成啊,干脆把你的东西都拿回来,以后不再理睬她就是。对她太客气了更不行。”梁金瑞毕竟跟林晓云有多年的同窗之谊,到什么时候胳膊肘子也不会往外拧。
“这我也不是没想过,不过让我当众撕破脸皮,让大伙儿戳着她脖颈儿说咸道淡,我那不是太缺德了么?那种不是人的事情凭咱哥们怎么干得出来!不管怎么说,人家姑娘家是一片真心,咱总不能全当是驴肝肺,反过来以怨报德吧。”
    “那你说该怎么办?”梁金瑞重新陷入了沉思,躺在床上两眼直盯盯地瞅着房上的檩木。李庆军接下去说:“我看那韩志梅也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对人一片诚心诚意,百般关怀体贴。谁摊上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也算得上莫大的福分了。”稍停,他看梁金瑞没有反应,突然走到他床前伸出两手把他拽了起来,嬉笑地盯着他,也不说话,一动不动地注视了足有一分多钟。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梁金瑞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喂,我说,我看你跟她还真是满好的一对呢,各方面都挺般配的......”
    梁金瑞急了,立即反驳道:“你又胡来了,单就这乱点鸳鸯谱就该打!”说着就在李庆军胳膊上轻轻地捅了一拳。
    “这可不是和你逗笑,说正经的呢。你不是正好还没处女朋友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象我这样靠得住的月老,你提着灯笼也难找啊!”李庆军止住了笑,严肃认真起来。
    “谁说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现在正式向你宣布,我有女朋友啦。你可别在我身上打你的歪主意。”梁金瑞嚷着,还从行李卷底下掏出笔记本来,从夹页中翻出两页没有信封的信页来递给李庆军:“不信你自己看。”
    李庆军将信将疑地接过信来看了,原来这是一位女知青写给梁金瑞的情书。李庆军恍然大悟,这才装做生气的样子冲梁金瑞嗔到:“好你个梁金瑞,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我早打好了埋伏,老实交代,处多长时间啦?”
    梁金瑞赶忙用手来捂李庆军的嘴道:“你就不能小点儿声,我还没给她回信呢。八字还没一撇就传得沸沸扬扬地,你能帮我收场不成?话说回头,这事儿我还等你抽空帮我参谋参谋呢。”他和李庆军自从在一个班里读初中到现在,从来什么事情都要对方给“参谋参谋”。
    那封情书的落款人是陈凤莲。李庆军过去对这个名字印象并不深,只知道是个低年级的校友。到茶场以后虽然每天都要打照面,但却很少说话。李庆军努力展开回忆的翅膀想了许久才喃喃地说道:“哦,是她呀,好象性格很内向,平时极少跟人说话。”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上初中时和我同桌那个陈凤山的妹妹。”梁金瑞介绍说。
    “真没想到会是他妹妹!看来你们早就认识。咱们上高三以前我好象见过她。她哥哥是个大高个,比我还高出半个脑袋,长得可够帅的。对啦,初中毕业他去参军咱俩还去送他,在一起合过影呢。”李庆军说。
    “对,就是他妹妹。咱们上高三时她初中毕业......”梁金瑞向李庆军讲述了他跟陈凤莲初次认识时的经过......。
    “哈哈!你可真逗。以后有工夫把它写成小说,管保谁都爱看。”李庆军被梁金瑞讲述的他和陈凤莲的趣闻逗得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这个可怜巴巴的小茶场,建场初期一百几十号人挤在十多间民房里,彼此间每天总得打几回照面。吃饭是集体伙食,按当天实际吃饭人数下米。菜则靠到市场上买。每逢集市日就派人到市场上往回担菜。伙食费不多,每人每月只有九元钱,因此菜里通常总见不到荤腥。韩志梅靠着伯父供她花消,隔三差五就到圩上或老百姓家买些鸡肉鱼蛋什么的回来开小灶。自从上回李庆军有梁金瑞陪着到她那儿吃了一顿牛肉烫锅,韩志梅每当加菜就再也拉不下他的份。李庆军在食堂的那份饭菜总是毫无例外地让炊事员给合到韩志梅的一起去了。这在炊事员那儿似乎是已经形成了一种制度、一种无形的规定,都用不着韩志梅事先再向她们交代。炊事员们都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别看他李庆军总要当面扳着脸一个劲地批评、反对,实则心里头说不定如何感谢她们呢。
李庆军着实没少向那几个炊事员提过意见,说这影响不好,无奈她们听了只是互相眨巴着眼睛抿嘴笑,过后还是风景依旧。说重了,她们推说这是伙食长的吩咐,再不就“找你夫人说去,不关我们事!”时间一长,李庆军也只好听之任之了。至此,他才真正领教了韩志梅的厉害。她的那张情网可不是轻易躲得开的。然而若想挣破这张网,自己更是力不从心,总找不出妥当的办法来。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这张网团团困住,越裹越紧了。每天收了工回来,他再也用不着跟着大伙儿一起围着架在院子当中的大铁锅排洗澡水,韩志梅早就把一切都替他准备好了。烧好了热水,连同毛巾、香皂和替换的衣裳都给拿到冲凉房预备妥当。有时候李庆军在外边淋了雨,韩志梅还要在烧好的热水里加上砸碎的生姜,说是可以驱风寒,预防感冒。衣裳若是穿破了,不用吱声她就给缝补好,实在没法补的她就撕开留作补丁,然后花高价买布票照着原来衣裳的尺寸给他做新的。尽管这一切李庆军一直不答应,反复向她解释,说明自己和林晓云绝不可能会分手。这都丝毫不起作用。他们那八字没一撇的“恋爱”终究成了众人赞知的“事实”。大家总是异口同声地夸李庆军命好,处上一个这么漂亮贤惠的的好对象。假如这时候林晓云真的来到李庆军身边,大家保证都会骂他李庆军是喜新厌旧的陈世美。真个是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李庆军纵然满身是嘴,恐怕也根本无法说得清楚。他惟有寄希望于林晓云快点儿来信,把“关系”确定下来,再元元本本地说给韩志梅听,给她一个“安全转移”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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