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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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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1:58 | 只看该作者
20# 流戈
    二     
    李庆军从柳田铜矿赶回茶场,路过莫圩时,顺道到区里的冯助理那儿打听一下购买的优良茶叶种子什么时候能运回来。一进区委大门,迎面遇上了区公安特派员陆有胜。陆有胜见他来了,就忙打招呼说:“哎呀李场长,我昨天足足等了你一下午,原来你今天才回来。听说你是回家去了,家里都还好吗?”
“好,一切都还好,谢谢你关心问候了!你也好吗?”李庆军高兴地和陆有胜握手寒暄着,茶场的治安工作由李庆军分管,因此他和陆有胜也就经常接触。听说陆有胜有事找他,李庆军便边和他握着手边笑着问:“你要找我,一定是好事。是不是上回说给我们配两支短枪的事儿批下来了。”
“还好事儿呢,你还不知道,你们场里出事儿啦!我这正在等你回来好一同去你们场子呢。你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就动身吧!”出乎意料,陆有胜把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李庆军。
李庆军被陆有胜的话给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心里一个劲儿的打鼓。这个陆有胜也真是够呛,说话也不连着说完,倒一半留一半的叫人干着急!
“出了什么事儿呀,是有人打仗还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啦?”李庆军赶紧追问。
“王场长和吴国强半个小时前才从区里回去,按你们陈指导员的意见,一定要从严处理。即使不判他刑,也要送去劳教,因这方面工作是你主管的,王场长上午说你今天回来肯定能到区上,他要我在这儿等你,无论如何也要听听你的意见......”
“唉,你快说是谁犯了什么错误呀,我是半夜吃黄瓜,到现在连个头尾还不知道呢,你还要我说什么意见?”李庆军更急了,他对陆有胜说话的方式越来越不满意。
“你们场里报上来说是强奸案。但据王场长说盘问时当事人交待的过程好象还有出入,所以等你回来还得去详细调查一下。那个男的叫黄家贵,被害的女方叫杨桂秋......”陆有胜总算是把怎么回事告诉了李庆军。但李庆军这回还没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完便抢着说:
“是他们俩呀,这怎么能报个强奸案呢?他俩下乡前就请过订亲酒,准备过五一就举行婚礼的呀!怎么,现在竞......“李庆军往下却塞住,不知应该怎么说才好了。
陆有胜听李庆军这么一说,不免“噢”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若真的是这样,基本上可以排除强奸啦。就算是还没登记,顶多只能算是通奸吧,那情节上也还大有可斟酌之处。陈指导员坚持要从严处理,可能是他还不了解实际情况,压根就不知道人家是一对未婚夫妻呢?”
李庆军此时对事件经过的具体来龙去脉尚不完全了解,他也不便亮出自己的看法。但他总觉得陈指导员的态度有些过火,都是刚来不久的下乡青年,这种事情还应当以教育为主,怎么能动辄就要去法办?于是他就对陆有胜说:“我看还是等把事情前前后后都摸清楚了再研究怎么处理吧,现在还为时过早。对了老陆,我看这件事情你得请妇女主任也一同去,顺便也好把成立妇联的人选摸下底。不然的话,有些事情了解起来不方便。茶场尽是些小女孩子,目前因为都是些小青年,别的事情忙不开,暂时也就还没成立妇联组织。”
“对呀!你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陆有胜一拍大腿,转身就去找区妇联主任关美枝,两人一同到刘区长那儿说明了事由后便各自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事情有点儿着急,李庆军决定抓紧时间回场里,茶叶种子的事情先放两天。于是,陆有胜骑自行车载着李庆军,关美枝自己骑着一辆,一同往下兰方向驶去。
事情本来就不复杂,调查工作也简单明了。黄家贵和杨桂秋确属一对请过了订婚酒的未婚夫妻,发生了这种事情充其量也只能说是生活上不够检点。换到如今,未婚同居的现象比比皆是,人家两个人愿意,你管得着吗?弄不好告你侵犯个人隐私权。所以谁也不会狗拿耗子多余管这档子闲事,可那年头不行啊,那时的法律得服从形势需要,一切都要上纲上线进行分析,随时随地脑袋里那根弦都得绷得紧紧地。万箭待发,只差还没有靶子。这回陈指导员好不容易逮着一只出头的鸟儿,岂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在这山沟旮旯里头,上面下来的人可以决定一切,保证基本人权的法律不过是中看不中吃的画饼而已。
李庆军和陆有胜到底都还太年轻,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典型,正好抓住不放,当作练枪的靶子,为日后的升迁加一层铺垫。谁知他俩却一味儿地书生气十足,在如何处理这件事的问题上,李庆军的意见是“多做道德品质教育工作,不宜公开处理”陆有胜也坚持由场里自行批评教育,不需要捅到上边去。
指导员陈明坤一听,当下就气得险些鼻子大头朝上,他想不到李庆军会是这么愚蠢,把师傅反复的教诲都当成了耳旁风。不公开处理怎么能达到打击歪风邪气,肃清流毒,使广大知青群众受到教育的目的。他当即就毫不留情,把李庆军和陆有胜都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公安工作本身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你们难道对这一点都弄不明白?亏你们还都是GCD员,阶级觉悟丢到哪里去了?我一开始就说过,必须要从严处理。怎么到现在你们还这么婆婆妈妈的?这是一场严肃的阶级斗争。毛主席教导我们,GCD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象这么温良恭俭让那可不行。我们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采取迅雷不及掩耳的果断措施。只要能把资产阶级的嚣张气焰杀下去,你管他请不请过订婚酒做什么?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然的话,和风细雨、轻描淡写,听任资产阶级的流毒在知青队伍中泛滥,那还要我们这些GCD员在这儿干什么?”
陈明坤说到这儿,发现李庆军对他的话好象并不同意,象是要急着和他争辩什么。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理论水平不比他低,认准的事情总能说出他的道理来,他要是叫起真来可是任是谁也不给留面子。真若和他争个半红脸那可是对谁都不好看。于是,陈明坤赶紧先发治人,把方才说话的口气缓了缓,冲李庆军摆了摆手制止他再说话,自己接下来说:
“好了,我看你们对有些道理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懂,干脆,对这次事件的处理就由我作主,如果出了问题就由我一个人负责,你们也用不着再费劲儿研究了。”陈明坤在这件事情上不敢再撒手让小年轻们唱主角了,他也不再听他俩的意见。在晚饭后召开的公开处理大会上,他把椅子挪到一旁,站起来用拳头狠狠地砸着桌子面一锤定音:“......这种道德败坏,伤风败俗的勾当的出现,是敌对阶级在向我们革命青年进行的公然挑战。它再一次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被打倒、被推翻了的地主资产阶级绝不会甘心灭亡,他们必然要用各种阴谋手段进行垂死挣扎。对黄家贵、杨桂秋这样的无耻败类,我们必须进行坚决的斗争,给予无情的迎头痛击。他们是混进我们革命青年队伍里的阶级敌人,是毒蛇、是恶狼。对付他们绝不能心慈手软。经场领导小组和管委会研究决定,从现在起,把他们两个划为坏分子,交给群众监督劳动,以后绝不允许他们再乱说乱动......”
上级派来的指导员,说出话来如同宣读圣旨。黄家贵、杨桂秋当即成了戴帽坏分子,剥夺了政治权力,每月向场治保会写两份思想汇报,外出离场必须经治保会批准。知青们开会学习或举行其它活动时由治保会安排去劳动。
第二天,黄家贵和杨桂秋胸前各挂一只大牌子,上面写着“通奸犯坏分子XXX”的字样,在四名民兵持枪押解下从彩霞山下的村子出发,直到走遍了莫圩镇的五个生产大队,游村示众。
黄家贵从此脱去了西服革履,换上了平平常常的旧衣裳,再也不敢唱歌,逢人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逢会必先批斗一通。而那杨桂秋,自从那天游村回来后便成天披头散发,一脸污垢,众人面前任打任骂,只会呵呵地傻笑,大小便也不知道上厕所,全都撒在裤裆里。宿舍是没法让她再住了,谁见了她都捂着鼻子赶紧躲。治保主任吴国强请示李庆军该如何处置。李庆军也一时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只好暂时把她安置到农技校的空宿舍派人看护着,然后通知她家里来人弄回城里调治。没过一个星期就听说是失踪了。大家从此再也没见过她,事情至今已过去了几十年,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这是后话。
上山下乡还不到三个月,知青里头就有人划上了四类分子,李庆军对这件事情压根儿就想不通。知青们相应党的号召,离开城镇到这山区来开发建设,是在做着对国家、对社会有益的事情。青年人嘛,生活上出了点儿不够检点的毛病,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不就是看见这阵子场里活太忙,人家两个人没好意思张嘴请假去办结婚证吗?批评教育一下,让他们注意影响也就行了,干吗不依不饶地往死里整!这事情出在黄家贵身上,他是个工商业的出身,就成了资产阶级的破坏活动。若出在家庭出身好的人身上该属于什么性质呢?哦,那就是“脱化变质、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牺牲品!
时隔不久,有一天陈明坤问李庆军:“小李呀,以前有个经常和四类分子黄家贵在一起的大个子哪去了?他先前跟黄家贵可是走得最近,整天形影不离。这段时间我怎么总也见不到他的人影呀?”
李庆军对这事当然知道,陈明坤问的没别人,准是那个陈彦明。两个礼拜前拿着医院的诊断证明来向他请的假:慢性胃炎,需要改善饮食调养。
于是李庆军告诉师傅:“你说的那个人叫陈彦明,得了慢性胃炎,很严重,已经请假回城疗养去了。
“回城养病?现在可有人发现他仍旧到公路上用自行车拉客,搞私捞。这事你得派人去调查一下,然后回来告诉我是否有这事情。”
李庆军一了解,还确实有这么回事。陈彦明看病抓药没有钱了,只好出去拉了两回客。李庆军把这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师傅。并说准备由场里暂借20元钱给陈彦明治病。
陈明坤想了想,同意了李庆军的主张,让场里借钱给陈彦明,以后从每月的零花钱里扣回来。但他却又让二中队队长董启芳抽空回了趟城,找了几个街道的民兵连哄带吓把陈彦明逼回了茶场。陈明坤抓住这个不出集体工,回城搞私捞的典型,大会小会反复批判。弄得他是臭名昭著,成了一个没戴帽子的四类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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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1:59 | 只看该作者
21# 流戈
     三
这在短期内客观上对整顿思想作风和劳动纪律起了一定的作用。星期天和晚饭后一男一女到外边散步,经常就有人像特务似地偷偷地在后面跟踪,监视着人们的“越轨”举动。茶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再发现俩人谈恋爱还敢搂抱亲嘴的现象。平时看见谁的东西好,趁别人不注意总好顺手牵羊的人,此时也收敛了许多。生病请假的明显减少了,一般有个头疼脑热还不怎么严重的,吃上两片阿司匹林或是扑热息痛,然后照样坚持去上工。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跟班长说一声,找个背风向阳的地方歇一会儿。这也比请假在家像个犯人似地受人监视强得多。这是那个年代通常采用的手段,叫做“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然而,这些做法不但把指导员自己累垮了,也使得我们知青中的人际关系骤然紧张起来,人人自卫、相互提防。本来情同手足、亲密无间的知青群体,逐渐分裂成不同的“阶级战线”。划分的主要标志是家庭出身。
韩志梅的家庭出身属于资产阶级范畴,而且还有伯父的海外关系。自然她和李庆军的关系就犯了大忌。他俩的关系一公开,陈明坤简直眼珠子气冒了泡。他恨李庆军不识抬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竟敢跟他当师傅的唱对台戏。原先给他介绍各方面条件都优越的董启芳,却推说早已有了女朋友,原来是背着自己搞上了有几个臭钱的韩志梅。这个没长心肝肺的李庆军,县委还拿他当块香饽饽呢。自己抱着重病到这山沟里来拉扯他,却是这般地不识相,陈明坤怎么能不窝火呢。
按照陈明坤的看法,李庆军和韩志梅好上了,这分明是在政治上、思想上跟敌对阶级划不清界限。尤其是谈恋爱,一个党员干部爱上了资产阶级,这还了得!如不马上制止,岂不是他这个当师傅的失职?
“小李呀,你是个GCD员,而且还是个当领导的。县委可是对你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啊。不是我这个当师傅的爱管闲事,有些事情我必须对你敲一下警钟了,你要还是这样继续下去会栽大跟头的。”陈明坤也真是不辞辛苦,拖着重病的身子爬到了半山坡的工地上找到李庆军,把他邀到个僻静处气喘吁吁地开始了严肃的谈话。李庆军看见他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淌,腊黄的脸上挂着强忍住病痛的表情,刚想掏手绢替他擦擦汗,突然听到要给他敲警钟,猛地吓了一跳,把替师傅擦汗的事儿都给忘了。他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哪方面犯了错,逼得师傅急着这么严肃地找他谈。看样子问题还相当严重,不然师傅也不会费这么大劲亲自找上山来。
李庆军态度十分诚恳地望着陈明坤小声说:“我真的还没觉察到自己的什么问题这么严重,您是我师傅,什么问题不妨直接批评,我一定虚心接受就是了。”
“你若能接受就好,我就怕你钻进迷魂阵里出不来,那可就糟了,直说吧,在对待个人婚恋的问题上,你可得站稳无产阶级立场,且不要中了资产阶级的美人计。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茶场好出身的姑娘有的是,而那个韩志梅可是出身资产阶级......”陈明坤这时可说是已经相当耐住性子在和眼前这个徒弟在循循告诫了,若换了别人,他肯定冒着三丈高的火气训人。他不能让眼前这个徒弟从此堕落掉,不能使自己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尤其是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他绝不能带着遗憾去见马克思。他已经是眼睛里含着泪花儿,就差把自己的心扒给李庆军了。
“可是......”李庆军明白了陈明坤原来是针对自己与韩志梅的关系而提出的极力反对意见,李庆军却无法接受师傅的这种观点,他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他觉得师傅这事在搞唯出身成分论。几个月来,在师傅的言传身教之下,自己的工作能力的确有了很大提高,其他方面工作都开展得比较顺利,唯独在这方面,他和师傅之间,始终存在着分歧。他想解释,甚至想提出质问。
陈明坤立刻阻止,没给李庆军留下任何再坚持的余地:“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当务之急,你必须快刀斩乱麻,和她一刀两断!”他此时的态度变得十分郑重而严厉,平常那张讨人喜欢的笑脸如今竞寒得足能刮下二两霜来。
李庆军猛地在心里打了个寒颤。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一个人的阶级属性,为什么只能用家庭出身来判断?若真是那样,恩格斯属于什么阶级?毛主席、刘主席又都属于什么阶级?且不说那些伟人。就拿自己家庭出身那一栏填写的是“职员”这又如何归类呢?
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罢,指导员的观点是不容怀疑的。他代表县委,是县委直接派来的。怀疑他就是怀疑县委、怀疑党。自己一个刚转正不久的新党员,怎么能不听党的话,怎么能怀疑党呢?这可真正是个危险的信号,这可让李庆军堕入了难以解脱的疑惑之中,难道自己真是中了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重新爱上的一个姑娘难道说真是一条化了妆的美女蛇?李庆军更不相信:她不过才十八九岁,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从小接受的是党的教育培养。她热爱社会主义祖国,宁愿舍弃出国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而志愿到这贫穷落后的山区来投身坚苦创业的生活。她思想上要求进步,靠拢组织,工作积极肯干、表现突出,已被确定为共青团的发展对象。她在工作上支持自己,生活上关怀体贴,跟自己志同道合,这一切怎么都会是被迷惑所产生的幻觉呢?一连串的问题实在让李庆军大惑不解。
师傅的态度是那么武断,让李庆军感到吃惊。惊诧之余,李庆军觉得还是去找党支部书记张继业谈谈,再找王场长这些老同志请教。论阅历、论经验见识,他们都比自己强百倍。
场长王达昌是个土改前就参加工作的老同志,饱经一茬接一茬运动的洗礼,早就磨光了年轻时的锐气,变得处事十分圆滑老道。记得后来初闹文革那阵子,有人在大字报上送他一付对联很有意思,上联是“曲率半径处处相等”下联是“摩擦系数点点为零”横批四个字是“又圆又滑”。不过总起来说他还是个心地慈善的好人,虽然处处防着挨整,却从来不干整别人的勾当。他原在县外贸公司当了十几年的副手,若资历、论经验,、论业务水平,确实没谁比得上他。上级几次想要他当正职,都被他借故推掉了。他工作三十多年悟出一个理儿:“出林的鸟儿招枪打”。因此,他工作上任劳任怨、克尽职守,堪称革命老黄牛。抛头露面的事让给别人。“三反”“五反”整风反右,他始终庆幸躲过了许多的是是非非。眼下“四清”正在扫尾,五十多岁快要退休的人啦。弄不好扫上一家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彩霞山下是他的家乡,组织部门选中他来给这帮知青娃儿们当几年引路的,这正中他下怀。早晚是要回来的,官场上那些明争暗斗使他厌倦,应该远远躲开去,越早越好。不过,眼下他也看出来了,躲来躲去,小小的茶场照样没有那挡风的墙。唯有审时度世,遇事多学点儿郑板桥那句话,“难得糊涂”,遇事只须哼哼哈哈好好好,尤其是跟政治有关的事,千万别去妄加评论。
李庆军的事找他一说,这王达昌还真有耐性,默默地听着,似乎还很感兴趣。李庆军几乎每天都要和他交谈、商量、请教,凡属季节农时、经营项目、生产安排、人员调配、资金使用以及吃喝拉撒睡等事项,他都能安排、指点得头头是道。今天李庆军和他谈的虽然说是个人私事,因是给他当副手的,他自然也不能漠不关心。他象以往一样开始时眯缝着眼睛冲李庆军点着头微笑着。但很快他就从李庆军的话里听出了“政治”两字。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马上警觉起来,准备把门关上了。
“说起来可就让你见笑了,你出了这样的题目我实在是答不出来。我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遇到过类似这样的问题,如今老了,更不象你们年轻人有敏捷的思维能力。若是生产上的问题,也许我还能替你指个一二,思想认识方面可就远不如你喽,不然组织上为什么会安排你来抓思想政治工作呢?”
李庆军碰了个软钉子,自然心里很不高兴,愤愤地想道:“老滑头,你也不能对谁都这么个态度呀。”
茶场因为党员太少,暂时并在农技校一个支部,多少有点儿象是“临时代管”的意思。因为两个单位性质不同,隶属各异,一般情况下都是各自为政,只有党内民主生活、学习、传达文件什么的才聚到一起。李庆军平时也不好意思拿些小事去麻烦张继业,坐在一起促膝谈心的机会就更少。但李庆军初次到彩霞山来考察时就对张继业产生了相当好的印象,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他谈谈。
听了李庆军讲述的事情原委,党支部书记张继业态度十分明朗:“这本来是你们个人的私事,只要不违背党章和组织纪律,党组织不应该横加阻挠指责。以前在革命战争的特殊年代,出于对工作的特殊需要,也曾有过组织上为党员介绍或指定对象的事,但那是极特殊情况下的个别现象,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这么做的。”
对于阶级出身与阶级属性的关系问题,张继业的看法更是跟陈明坤不同。他对李庆军说:“庆军啊,作为你的同志,我要告诫你,任何时候也不要因为家庭问题背包袱。家庭出身,家庭成员的社会历史问题等等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仅仅是作为一种联系因素而存在,它绝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政治立场。就拿你本人来说,不也曾被认为是反革命特务子女而受到冷遇,产生过许多的苦恼吗?你父亲的问题必然会对你产生一定的影响。这是一种客观存在,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是无法回避。别人怎么看你那是别人的事,你堵不住他的嘴。但自己的路怎么走完全取决于自己。你终于在组织的关怀和帮助下从个人的苦恼中走了出来,和我们的党,我们的广大有志革命青年走到了一起,投身于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甘心情愿地把自己的青春和整个有生之年献给建设山区,造福后人的事业。因此,你也以此赢得了党组织和绝大多数同志对你的信任。这同样也是一种不容否认的客观现实。”
张继业从兜儿里掏出一只铁皮烟盒,那里边有切好的烟丝和卷烟纸。他边卷着纸烟边继续说道:“我们GCD人是信仰辩证唯物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讲的就是一切从客观存在的实际出发,而不承认主观臆断。辩证法则认为任何事情都处在不断地从量变到质变的变化过程中。这当然也包括一个人的阶级立场和思想观念。那种以家庭出身决定阶级意志、限定阶级属性的观点是形而上学,它不符合辩证法这个最根本的法则,因此是错误的。你是高中毕业生,这些道理肯定比我明白。但只明白不够,重要的是学会运用,用来解决实际问题......”
张继业用煤油打火机打着火,把卷好的烟点着吸了一口,突然他想起李庆军好象也吸烟,于是便把那支铁皮烟盒递给他说:“自己种的山烟,卷一支尝尝!”
李庆军还没有烟瘾,只不过有时闲下来跟着别人鼓捣两口,偶尔到供销社买别的东西也会稍带着买盒那角八两角钱一盒的香烟,免得别人说他一个当领导的,抽烟自己不买,净去噌别人的烟,太不值钱。此时他兜里正好没揣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张继业的烟盒,打开来取出纸和烟丝也卷了一支喇叭筒。因是初学,卷不成形,勉强点着吸了两口就散了,弄得更难为情。
张继业看着李庆军忍不住笑了笑接着说:“至于你和韩志梅,关键在于有没有真实感情,是否志同道合。婚姻是天长地久的事情,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这方面我谈不上经验,只有教训。我结过婚,女方出身到是不错,贫农,还是贫协委员,可是后来离了,还不如当初不结婚。”
李庆军见张书记把话说到了这一层,已经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痛苦的回忆,便赶忙把这个话题岔开:
“那么我们指导员为什么又会极力反对呢?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这个人了。”
张继业又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其实,你们指导员也是真心为了你好,作为县里派来专门扶持你工作的干部,他觉得对你的成长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不会有什么恶意,只是对事物的认识有所不同。现在抓阶级斗争是个大气候,有些问题强调过了头是暂时的。越‘左’越革命的观点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们抛弃。革命和搞建设一样,都是一种实践的过程,这里头难免有时候会在某些方面产生偏差。这也用不着大惊小怪。我们GCD之所以英明的重要一点就在于他能够正确对待和不断纠正这些偏差。”
听了张继业的一番话,李庆军茅塞顿开,心里头立刻觉得豁亮了许多。他真为能和这样的领导在一起工作而高兴。
稍停,张继业看李庆军象是在沉思什么,就又对他说:“陈指导员这几天身体状况好象越来越差,我见他咳嗽得很利害,我昨天下山买了两瓶罐头,走,我们俩一起去看看他!”
“那等会儿你在回形院外等我一下,老乡们送给我一些罗汉果,听说那东西治咳嗽很管用,我回大楼取来一同给他送去。”
“还在院外等什么,道又不远,干脆一同到你那儿走一趟又有什么关系。”张继业说完就从床头柜里拿出了那两瓶罐头装进一只小布口袋里,用手拎着和李庆军一同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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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2:00 | 只看该作者
22# 流戈
   第八章、激 情 燃 烧 的 岁 月

    潮湿难耐的梅雨季节总算是结束了,太阳露出了它久违的笑脸。在大伙儿百般劝说下,指导员终于答应回县里治病。临走他送给李庆军一本书作为留念,书名是《怎样做一个好的GCD员》。他依依不舍地拉着李庆军的手嘱咐说:“好好干,遇事要坚持原则,拿出你的魄力来大胆工作,我还会再来的。”李庆军也没料到,他这一走竟是永别。
陈明坤走后,李庆军接替他当了指导员,他现在最急着要办的事情是,要在知青茶场发展共青团员并成立共青团的组织,这可是我们这座茶场自建场以来政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青年团体中若没有团的组织,靠什么拢住这里的青年?这么大的一个茶场只有场长和他两名党员,一百多青年竟没有一个共青团员,李庆军觉得自己这个指导员就是个缺了胳膊少了腿的光杆司令,不尽快组织起来自己的部队,对谁去发号司令?党支部根据他的建议,经过认真研究,决定报请共青团湄河县委批准,发展建场以来的第一批新团员,成立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湄河县红星茶场支部委员会。团县委很快批准了这份报告。这批新团员有董启芳、梁金瑞、吴国强、韩志梅、覃玉峰等十二人。根据李庆军的提议,党支部任命二中队队长董启芳为团支部书记,场民兵连长、治保委员会主任吴国强任组织委员,后勤组组长韩志梅任宣教委员。
“五。四”青年节那天上午,红星茶场在食堂楼前面的地坪上隆重举行了新团员入团宣誓仪式暨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先进集体和先进青年表彰大会。农技校的党员全都参加了大会,团县委书记孙晓珍也率领团县委的另外两名干部专程前来祝贺。孙晓珍书记还在会上宣读了县委的贺信并作了重要讲话。新任团支部委员韩志梅代表新团员和先进青年在大会上表了决心:“......扎根山区,艰苦创业,红心向党,永世不悔!”
大会以后,按照场里制订的生产作业计划,三个中队一百多号人展开了建造梯地的生产竞赛。彩霞山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壮观场面,仿佛一条横在坡下狂舞的巨龙,正在沿着山坡漫漫地向山顶的方向滚动着、咆哮着。所过之处,已然是一排排整齐的梯地展现在这群山之中。沉睡了亿万年的山峦终于苏醒了,山上此起彼伏地传出阵阵清亮悦耳的山歌:
“彩霞山上的小阿妹,讲给那情哥哥,为了明天好日子,冇怕辛苦多。众人心齐力量大,开山一坡又一坡。待到满园茶香时,幸福飞入心窝窝。”
“群山欢舞喜相迎,兄弟姐妹到山乡,双手开出新天地,颗颗红心跟着党。莫怕山中多风雨,千锤百炼铁成钢。”
“......”
这些山歌的歌词,多数是李庆军和韩志梅一同编写的,表达了那时候我们一百多名知青的共同心声。每当劳动的间歇,大家就互相传唱开来。韩志梅每天都要担着开水桶往山坡的工地上为大伙儿送水,她借这个机会收集素材,抽时间和李庆军一同琢磨,编成快板,山歌来演唱,为大伙儿鼓劲、加油。有时她还要抢过大木锤抡上一阵子或者搬土坯块儿砌上一段土墙。
和往常一样,韩志梅这天送开水来到三中队,刚好李庆军也从一中队那边来到这里。副中队长覃玉峰一看开水送过来了,便招呼大家休息一会儿,过来喝水。队员们便撂下手中的活,陆续地围过来。在山上干活特别容易渴,早上用水壶带上来的几壶水早就喝干了。韩志梅让带水壶的人把空水壶都集中过来,她先把所有的水壶灌满了水,然后又舀了杯凉开水给李庆军递了过来,她自己也靠着李庆军身边坐了下来,一边掏出手绢帮他擦着脸上的汗一边悄悄地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场里来客人啦,说是你和梁金瑞的老同学。方才我正要往山上送水时,他让我见到你们务必转告一声。”
“那人长什么样?”李庆军急着想猜出来的那人是谁。
“高高的个头儿,四方脸,粗眉毛大眼睛,是个解放军......”韩志梅尽量细致地向李庆军描绘着来人的相貌。
“解放军?”李庆军极力回忆着,高中的同学当中,他想不起有谁去当兵。能抽空到彩霞山来看望老同学的说明以前关系还不错,那会是谁呢?
韩志梅又补充了一句话:“他说是借探家的机会来看你们。”
这一下李庆军终于猜出来了:新兵不能探家,那是以前的同学,初中时的了“对了,那肯定是他,再没有第二个人。”李庆军立刻非常高兴地对韩志梅说:“我们这就回场去,你也应该去见面认识一下。”
“我去干什么?以前又不曾认识,这会儿见了面说什么呀?”韩志梅有点儿犹豫不决。
“你当是谁呢,那准是陈凤莲的哥哥陈凤山,你怕什么?”
“真的吗?那我确实应该去认识一下,赶快告诉凤莲和梁金瑞吧。”
“那是自然!李庆军答应着,但他并没有急着招呼梁金瑞。他把喝完水的杯子交给韩志梅,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粘的草叶,却把不远处的副中队长覃玉峰喊了过来。认真地嘱咐道:“梁中队长来了客人,等会儿他得和陈凤莲回去会客。今天中队的活可就全交给你啦。你给我听清楚,一定得抓紧,千万别让人家给拉下,二中队可是已经向你们提出挑战啦!”
“这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你看我们三中队什么时候当过狗熊?”覃玉峰一拍胸脯,信心十足。
李庆军会意地笑了,这才把远处二小队那边的梁金瑞和陈凤莲喊了过来,把陈凤山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俩,并催道:“快走吧,中队的工作我已经向覃玉峰交待过了。”
陈凤莲听说是哥哥来了,自是高兴得连蹦带跳,赶忙拉着梁金瑞就走。她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哥哥了,韩志梅喊过正在喝水的何春玲交待说:“二妹子,我有事急着回去,麻烦你中午帮我把水桶担子稍回去。说完她才紧跑几步赶上李庆军等几个人,和他们一同往山下走去。
陈凤山如今已经入了党,提了排长。四年多的军旅生涯显然使他长了不少见识和才干。言谈举止,一派纯正的军人风度,说话办事干脆利落,没有了当年学生气的影子。一见面,先就立正给几位敬了个举手礼。轮到跟韩志梅握手,还没等李庆军介绍他就抢着说:“我猜你准就是韩志梅同志,先前我们已经见过面,还托你稍的口信,算是熟人啦。好,好!我们李指导员确实有眼光......”这一定是梁金瑞在信中已经把她和李庆军的情况向陈凤山做了介绍。
没想到韩志梅却截断了陈凤山的话:“很高兴能认识您,虽然是初次见面,可我还得更正一下,一开始绝对是我追的李庆军,你应该夸我有眼光才对。”
陈凤山没料到韩志梅如此直率,在他的所有要好同学中,他最佩服李庆军。如今他对李庆军的这位红颜知己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了。相比之下,他觉得韩志梅可能要比李庆军更具有泼辣大胆的气度。于是他笑着说:“如此说来,你和李指导员可都称得上是我们当中的佼佼者了。我祝你们一生一世幸福美满,也祝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谢谢你的祝福,我们的友谊一定会地久天长!”
陈凤山回头看见妹妹拉着梁金瑞的衣袖并排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儿,他想起了几年前梁金瑞初次到他家妹妹留他吃晚饭把他吓跑了那件事。如今他和妹妹却走到了一起。不免握住了梁金瑞的手感慨地说:“老同学这几年变化真不小啊,想不到要成我妹夫了,现在敢在一起吃饭了吧?”
“哥!看你。”陈凤莲用责备的眼神白了她哥一下。
“哈哈,这都是哪年的皇历,你还单来提我烧不开的那一壶!话说回头,如果那时候要不装出点儿深沉,这功夫凤莲还不把我当个饿死鬼,厚脸皮,岂不没戏唱了。”梁金瑞在这位未来的内兄面前毫无拘束地说起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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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流戈
   二
    几个人都被梁金瑞逗得开心地笑了起来。陈凤莲边笑边用手在梁金瑞的背上捅了两下说:“还有脸说呢,你那张脸皮越发比城北街的古城墙起码要厚三倍。现在根本不用别人让,也不管男的女的,看见谁碗里有好菜,就伸着筷子往身边湊,恨不得全都吃到自己的嘴里呢。”
梁金瑞马上反驳:“谁说的?我只不过是想尝尝而已,而且都是别人主动求我来帮尝的。”
“看看,越说越不要脸啦,在哥面前还这么没出息。快晌午啦,还不赶紧张罗伙食去!陈凤莲被他逗得肚子笑岔了气。她想把他支走,免得他还在继续耍活宝。
“伙食自然有伙食长安排,难得凤山来看咱们,金瑞还是在这儿多陪陪凤山吧。不过,我今天对老同学可有个要求:你们解放军不是有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么,到这儿来饭你可不能白吃,必须要交伙食费的......”李庆军使劲儿地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跟陈凤山打起了哈哈。
“什么价码,先报上来听听。”陈凤山当然明白李庆军说的伙食费是什么意思,不过具体要做什么他还搞不清,只好问了。
“价码肯定合理:第一、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许你走,晚饭后让韩志梅组织个晚会,你挑那最拿手的节目给弟兄们来两段,也算是军民联欢嘛,加深加深咱们军民鱼水情,怎么样?”
“不行,不行!你这不是难为我么?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浑身上下没有半个文艺细胞,这伙食费,实在交不起。”
“那你准备认打还是认罚?”
“认打怎样?”
“你的最强项,晚饭前来场球赛,你就加盟我们场部这一伙,跟梁金瑞他们中队联队来一局。”
梁金瑞不禁喊道:“就你们场部跟农技校那几个人,除了你跟王会计全是老头,赛十场输二十场,你是想让凤山大哥帮着你们吃鸭蛋吧!”他这位联队队长,根本不把场部那几个人放在眼里。
“老虎没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嘴说不算数,咱们球场上分高低,‘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再说我们这边张书记今天也能上场了,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够你们招架的。”
陈凤山又继续问到:“那认罚又是如何罚法的呢?”
“认罚嘛,”李庆军故意地把话顿了一下,用眼睛神密地把在场的人都扫了一遍才接下去说:“就罚你午饭后随我们去巡逻。”
“巡逻?”陈凤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如今这李庆军鬼点子还真不少,不知他又要玩些什么花样儿了。
“对,就是巡逻。让我们司务长把照相机带上,再拍几张照片,在上面写上X年X月X日在此挨罚的字样。”
陈凤山这回就更加高兴了,他大声说:“太好了,我这回是打罚全认了。不过中午可不能喝酒,免得误了下午的活动。
“那好,酒就留到晚上,正好中午还没什么菜,咱们晚上再好好热闹吧。”李庆军非常赞同。离吃午饭顶多还有一个小时,别说打发人去买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算买回来了也没有时间做。
午饭后,李庆军、梁金瑞、陈凤莲、韩志梅四人陪着陈凤山到山上临近的林子里和那些景色独特的地方转了一大圈,选那些景色特别美的地方拍了一些照片。正值春夏之交的季节,山上的甜竹此时抽笋正旺。李庆军提议:大家都到竹林里选那粗壮的嫩笋每人踩上一大把。除了晚上炒菜用外,余下的用水煮了给陈凤山走时带回去,甜竹笋在街里要好几角钱一斤呢。另外再带点儿春起上我们自己炒制的社前茶。这些是山里的土特产,凡是到我们山里来的客人,走时我们都会让他带些土特产回去,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总归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往回来时,李庆军特意选择另外一条路,正好路过知青们开造梯地的那一大片山坡。陈凤山一定要去观赏一下茶场知青们艰苦奋斗的场面和改造大自然的壮举豪情。他们最先到的是梁金瑞他们的三中队工地。因为梁金瑞午饭前特意告诉覃玉峰做了安排。当覃玉峰看见他们几个从山上下来时,马上叫三个小队全部暂停干活,集中到路旁列队欢迎。覃玉峰还领头喊起了“向解放
军同志学习,向解放军致敬”的口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热烈和庄重的表情,表达着全休知青对人民解放军的崇敬和热爱。
  陈凤山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他心情也十分激动,先是立正,向大家敬了军礼,然后又走上前去和大家一一握手,同时大声地说:“向知青同志们学习,向大家学习!”
  因时间关系,李庆军只是把副中队长覃玉峰和几个作业队的队长简单地向陈凤山作了介绍。相互问候了几句后,陈凤山一定要亲手轮起大木锤砸下几块土坯来。他要试一试这种从未见过的开荒工具使用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还指着开山锄问道:“这种工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引进的,叫什么名称?”
李庆军脸孔露出了自豪的神情,他指着梁金瑞告诉陈凤山:“这可不是什么从外地引进来的东西,我给他起了个名叫开山锄,它就是你的老同学,我们的梁中队长发明的,怎么样?还挺好使吧?”
    “啊,不错。我看这种农具可以推广到其他山区去,把学大寨的进程大大地向前推动一步呢!”陈凤山欣喜地称赞说。
    “目前还不成熟,我们还是试用阶段,还得加以改进。另外,使这种东西还有个重要的条件,也就是这开山锄只能在和我们这儿的土质和植被基本相同,长满了这种毛茸茸的小草的坡上使用。除了我们彩霞山的南坡外,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和这儿的土质和植被一样的。”李庆军用手指着刚刚用开山锄切成的土坯块和上面那些小草的须根向陈凤山介绍说。
    陈凤山仔细一看,这才明白:原来这坡上的土质的确和其它地方不大一样,表层是半尺多厚的黑土,上面生长着一种长条叶的小草。那草的茎叶很短,十分柔软,但它的根系却十分发达,把整个半尺多厚的黑土层全都牢牢地裹在一起。而下面的黄土层却很少这种须根。这就好象是在这山坡的黄土层上面覆盖了一层半尺多厚的毛毯。用开山锄打下去,实际上是把这层毛毯切成了一般大小的长方块。
    李庆军接着告诉陈凤山:“这种毛茸茸的草特别耐旱,用这种土坯砌成地墙,那些草根照旧生长,用不了几天草根就又长到了一起,使地墙成为一个坚固的整体,即使遇到暴雨冲刷它也不会被冲垮。”
    因晚饭前还有球赛,不能在这儿逗留太久。李庆军便催陈凤山说:“走吧,下去准备准备,还得跟梁金瑞他们见个高低呢。”
陈凤山看样子真的对这开荒造地很有兴趣,有点依依不舍。他挥手和大伙告别时,知青们都纷纷说欢迎他下次再来,二妹子何春玲还领头唱起了我们那时候经常唱的一首歌《革命青年志在四方》。
回到场部,张书记早已领着农技校的同志在等候他们,陈凤山自然又是与张书记等握手寒暄了一阵。联队的球员们中午就得到了通知,这时候也都提前从工地上下来,陆续来到了场部大楼门前。王会计搬了一把椅子放到球场边上,上面立上一块小黑板,准备记分。他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知之明,打篮球从来都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上场,免得别人说他是大球打小球。球赛预定下午四点开始,场部这边原打算先由李庆军、吴国强、陈凤山、卫生员潘洪柱和农技校的马彬上场,张书记年龄较大,打全场怕他吃不消,就让他下半场替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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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流戈
       四
    开赛不到五分钟,场长王达昌来到赛场突然请求暂停,他把李庆军叫到一边。附着耳边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听李庆军说:“怎么又是这家伙?这回干脆交给治保委员会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可不能再一味地替他求情塞牙缝儿了!”说完,李庆军立刻把治保主任吴国强喊了过来,附耳低声交待了几句。吴国强答应着就随着王达昌一起走了。
    李庆军又招呼王会计让他赶紧上场替吴国强。一切都安排好了,球赛又继续进行。
    这场球破天荒头一回打得这么艰苦,球员们一个个全都汗流浃背,却谁也顾不上擦。尤其是马彬和王会计,都已三十多岁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在这帮小青年面前示弱。马彬最能抢兰板球,然后迅速地传给自己的队友,王会计虽说个子矮,又比较胖,但他活跃在对方篮下却出奇地灵巧,投篮又准,对方想拦下他的球,稍不留神就犯规。结果就使对方篮球队员在拦他的球时为了怕自己犯规往往产生犹豫而给他造成可乘之机,被他投进了好几个球。
    上半场张书记担任裁判,双方战成了三十四比三十八,中队联队领先四分,下半场马彬说还能坚持,张书记就上场子换下了王会计。张书记十年前还曾是篮球场上的一名猛将,如今虽说四十好几,体力比先前差了许多。农技校解散后再也没上过球场,球艺也觉得生疏了一些,但到上得场来跑上两个来回,他便逐渐找回了感觉,老将英姿不减当年,进攻连连得手,场部队很快就把比分追成了平局。并渐渐超过了中队联队十来个球。
    梁金瑞情知不妙,立即调整力量,请求换人。连着两次把两个最得力的队员都换了上去,力图再次把比分搬平。这一招虽然奏效,但毕竟为时已晚,很快到了终场结束,七十二比六十七,中队联队以五分之差输给了场部队。梁金瑞只知道陈凤山那一米八O的空中优势不可小瞧。他几年前就曾是县中学篮球队的队员,可他却忽略了下半场才上场的张继业,不但擅长远投命中率高,就是近距离那三步跳也让他防不胜防。
中午时韩志梅就拿了三十块钱叫食堂的龙妹子下山到莫圩去买菜。她告诉龙妹子:“到下兰供销社骑我的自行车,车钥匙在售货员小徐那儿。你骑车去快去快回,买那猪肝排骨塘角鱼、芹菜丝瓜介兰心。再到熟食店买些现成的扣肉白斩鸡。别忘了买点儿葱和香菜。你就照这三十块钱花,尽量不要剩。”
    韩志梅私下心里盘算着:伙食可得办得体面些,人家陈凤山在部队几年才有一次探家的机会,时间这么金贵还专程到彩霞山来看望老同学。作为他老同学的未婚妻,可得尽到自己的心意。她还庆幸自己买的那一大塑料壶米酒今天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啦。
    下午从山上回来,韩志梅就亲自下厨做菜。她虽没学过厨师,作起菜来还是很合大伙儿的口味儿的。猪肝瓜花丝瓜汤清脆鲜美、猪肚、鲜笋炒芹菜,更是嫩香脆具全。
    龙妹子没买到塘角鱼,见有猪肚便买了回来。猪肚是那种广西名产陆川猪的肚。必须是生炒才好吃。绝不象北方人那样烀烂后再回锅炒。北方没有鲜嫩的甜竹笋,而且南方芹菜的种植方法也比北方强,自始至终用草席子围着芹菜杆不让太阳晒,经常地淋水追肥,这样的芹菜又白又嫩。所以这道菜做得非常好吃。但韩志梅最拿手的还得数她烙的鸡蛋酿。锅里的油烧热了把整只鸡蛋直接打到锅里,上面放入事先剁好的韭菜瘦肉馅,再用锅铲把鸡蛋合起来将馅包在中间,煎熟即出锅,吃起来满嘴香。
    球赛一结束,李庆军便把张书记和马彬留了下来,又打发人去把场长王达昌也找了来。大家简单地洗了一把脸,便到李庆军屋里把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找来两张长凳,有的坐床沿,有的坐长凳,团团坐在一起上菜、倒酒。陈凤山和张书记被让坐在仅有的两张办公椅上。
    条件十分简陋,桌上的餐具也五花八门,除了食堂那几只公用的大碗,再就是铝饭盒、搪瓷口盅、茶杯、陶瓷碗罐都尽数使上了。韩志梅拎着只装满十斤酒的大塑料壶往口盅里倒酒时,陈凤山不免惊呼起来:“我的天,这一盅足有一斤多,别说是酒,就是凉水也喝不完呀!”
    李庆军知道他误解了,但不急着说明,却故意逗趣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嘛!你就尽情开怀畅饮,什么一杯两杯的,千万不要客气哟!”弄得满坐的人都笑了。
    陈凤莲笑着对她哥说:“谁让你喝完那一大盅啦?那还不成了醉鬼烂酒煲。李指导员跟你说笑呢!”
   “我说的嘛!国家级陪酒员也没这海量呀,可一下子倒满这一大盅干什么呀?”陈凤山问到。
    梁金瑞告诉他说:“我们这儿的习惯,大家轮着喝,每次每人一大口,三轮以后才开始分着喝。”
    “就是三大口下去早就醉了,往下还能再喝?”
    “哈哈!你也太实在啦,说是三大口,可那大口的具体标准不还是由自己掌握嘛?怎么还算不开这个帐!”
    “原来如此”陈凤山也会心地笑了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张书记这时候问他:“你在部队常喝酒吗?”
    “逢年过节不值班可以少喝一点儿,我们连队的战友很少酒量大的,只是高兴了对付两口热闹一下。”李庆军转过话题问道:“凤山,记得你当初参军是当的通风兵,部队离家乡远不远,平时工作很累吗?”
    “不错,我们正是通讯兵部队,驻地就在桂林郊区的奇峰镇,离家虽然不算远,但平常时候想要回家是不行的。反正这几年我也习惯了,部队就是家。要说苦与累,情况和你们不一样,正常情况下比你们轻松一些,一到演练和执行突击任务可就没得讲,必须跟在战场上一样,有时实际上就是拼老命。
    旁边韩志梅问道“凤山大哥你们部队里有女兵吗?”
“当然有,话务连几乎全是女兵,包括她们连长都是女的。”陈凤山爽快地回答。
    韩志梅听了十分羡慕地说:“我们怎么就遇不到招女兵的机会,能到部队去锻炼几年该有多好!”
    “真若让你去当兵你也不一定习惯,部队的生活可不那么自由,其实还很单调,纪律又十分严。象你这样梳长辫穿花衣裙根本不允许,平时随便离开营房上街都不允许。我们部队的女兵刚去时就经常有后悔哭鼻子的。再说,你若去当兵,李指导员怎么能舍得放你走,他肯定不答应。”陈凤山说的可都是实在的话,当兵可不是件浪漫的事情,它首先得把牺牲放在第一位,牺牲掉个人的许多利益和兴趣爱好,去履行保卫国家的神圣义务。为了部队的整体目标,有时必须无条件地牺牲个人的一切,包括只有一次的生命。
    “你可不要针眼儿里头小看人,我若去当兵,肯定能当个好兵,再苦再严也绝不会哭鼻子。再说我和李庆军相处,首先是看中了他是带领我们艰苦创业、改天换地的带头人。跟着他能使生活更有价值、更有奔头。我们都会相互支持相互帮助,只要是祖国需要,我们绝不会因为怕暂时的分别而拖对方的后腿。因为我们的心总是联在一起的。“韩志梅说着把目光移向了李庆军,深情地注视着他,仿佛是在等他回答:“我说得对吧?”
    李庆军立刻使劲儿地鼓起掌来,表示他对韩志梅刚才说的话加以赞同和支持。大伙儿也都热烈地鼓起掌来。陈凤山一边使劲鼓掌一边连声地贺彩道:“好,好,这才是我们的好战友,好兄弟姐妹!”
    “我们不要只顾说话呀,桌上的这些酒菜可不能留着摆看。我们还是边吃边聊,这些是今晚上的任务,待会儿凉了再重新暖热就会走味儿。”王达昌场长眼看这几个后生们交谈得气氛越来越浓,眼睛只顾盯着对方的脸,那种激动热烈的劲儿简直跟开讨论会一般,便提醒大家别忘了喝酒吃菜。
“对,对,对,我们怎么把主要任务扔到一旁了呢,抓紧时间打扫战场”众人这才附和着举起酒杯拿起了筷子,先从陈凤山开始,轮着喝酒。轮到了从来滴酒不沾的李庆军,今晚上可不能再不渴了,他趁着高兴劲儿也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咕嘟一声也来了一大口。
    等到酒过三循,李庆军已是满脸带脖子全都成了公鸡冠子色。好在有韩志梅在旁把关,不然他这会儿恐怕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韩志梅一个劲儿抱歉说:“庆军实在不能喝酒,今天这是头一回这么高兴,才勉强喝了几大口。往下千万不能再让他喝,有劳张书记、王场长和金瑞兄弟多担待一些,陪着凤山大哥慢慢饮吧。”说完,她便到伙房拿来几只小碗放到他们几个面前的桌上,开始分别给他们倒洒。
    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没关系,庆军实在不能喝了就不要勉强,多吃点菜吧,不然你就先吃饭。都是一起读书、共事的老同学和同志,用不着讲究那些客套。”没想到李庆军这时候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喝太不够面子,明明舌头根子已经有些发硬,却还在硬充好汉说:“不要紧的,我还能陪凤山再喝两盅!”
    “算了吧,别再逞能,不许你再喝了,我去帮你舀饭来。”韩志梅对他下了命令。
李庆军这才就着台阶下驴,不再继续喝了。他知道如果再喝,韩志梅定会夺下他的杯子,这样一来在大伙儿面前反而更不好看。
“看来还是韩姐姐说话管用,庆军哥最听她的。换成梁金瑞,我说一千句他也不会听上一句。特别是这喝酒,若不让他喝个够,他准会和我急!”陈凤莲平时不爱说话,这功夫却借题发挥插上一句。
    梁金瑞立即反驳道:“你这不是当着凤山大哥的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听!只不过每回你都是劝我多喝点儿,从来没说过让我尽量少喝呀!”
    陈凤莲被逗得真是哭笑不得,使劲儿在梁金瑞肩膀上推了一下笑骂道:“好个不知道羞的烂酒煲,也不怕别人笑话!”
    梁金瑞马上把桌上的酒碗端了起来并招呼大家说:“我们赶紧把这碗中的酒干了吧,陈凤莲又在催啦,喝少了她又要提意见!”
    大家明知道梁金瑞在故意逗乐,却也都笑着把酒碗端了起来喝了一口。
    这顿晚餐,从下午六点开始,大家边喝边说着话,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半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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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流戈
  第九章、火 红 的 青 春

    陈凤山因假期有限,许多事情还等着去办。便急着要走。虽然凤莲依依不舍地要留他在彩霞山多住两天,梁金瑞和李庆军也都觉得没亲热够,但他还是执意要走。李庆军知道留不住他,第二天早饭后便吩咐梁金瑞和陈凤莲陪他到莫圩上班车。李庆军因工作上的事情分不开身,就只能送他到通往山下的路口与他告别,一直目送他们拐过弯去消失在一片密林中,自己才匆匆忙忙地回到场部。
“满山呀茶花,满呀满山香,清清茶林抱呀抱山庄。姑娘成群呀林中走,歌声随着清风扬,随着清风扬......”宿舍后边的山坡道上和以往早上一样,阵阵悠扬清亮的歌声夹杂着一片嘈杂嘻笑的喊话声传了过来。中队的姑娘小伙子们开始上工去了。你看他们一个个都生龙活虎、斗志昂扬,多象是一队队怀着必胜信心的战士在奔赴战场。天气一天天地热了起来,各中队间的劳动竞赛也进行得如火如茶。知青们的生产干劲日益高涨,这全是党支部及时扭转了过火的阶级斗争,加以正确引导的结果。根据当前的形势和实际情况,李庆军已向县委打了报告,建议知青茶场与农技校合并。有了党支部的统一领导,李庆军认为茶场与农技校合并后就没有继续另设指导员的必要。因此他同时请求不再担任茶场指导员的工作。支部会上经过论证,通过了李庆军的这份报告,并已转呈县委研究审批。
    自从陈明坤走了之后,党支部认真听取了王场长和李庆军对知青茶场前一段时间工作的总结汇报,经过讨论,党员们一致认为以前抓反面典型的做法欠妥,伤害了一部分青年要求进步的愿望,不利于知青队伍的团结。经李庆军和王达昌的多次请求,支部书记张继业同志决定亲自挂帅,侧重抓知青茶场的思想整顿。他对李庆军提出来的采取正面教育方式,逐步引导知青“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提法十分赞赏和支持。并具体提出来了“加强理想和道德品质教育、加强组织纪律性和努力完成与超额完成生产任务”这三大要素,并把这三大要素之间的关系概括为:‘加强理想和道德品质教育是先决条件,强化组织纪律是保证条件,而完成生产任务,建设一个美丽富饶的家园则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我们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丢掉这个目标而去瞎胡闹,否则就永远过不上好日子,地、要靠我们一锄头一锄头的开,房子靠我们一砖一瓦地盖、茶叶得靠我们一棵一棵地去栽种。知青们响应党的号召来到彩霞山,目的就是要开发建设一个社会主义的新山村、新山镇。而我们基层党组织的主要任务就是要率领他们搞好生产建设,为实现这一美好的目标而努力奋斗。因此,我们要号召和动员全体党员、共青团员和先进青年对少部分后进青年开展教育帮助,要努力做到不让一个知青掉队。就是那个被戴了坏分子帽的知青,我们也得对他进行教育挽救,我们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绝不是要把青年一代中的一部分人打到资产阶级里去,而是要和资产阶级争夺青年。我们多争取一个,资产阶级就少了一份力量。”
李庆军以前在学校读书时就在团支部和班级内搞过“一帮一,一对红”活动,按照支部会的精神,如今他在知青茶场也开展了这种“一帮一,一对红”的帮扶活动。可工作落实到下面中队,真还碰到了不少意想不到的难题:不光是董启芳等一些团员和青年骨干认为对落后分子主要是继续进行批判,和他们走得太近了自己也会受影响,就连原来不赞成批判斗争的人,说到要去团结落后的人,思想上也有很大顾虑。一帮一,结对子。别人都好说,轮到黄家贵和陈彦明,谁也不肯和他两人结对子,中队长梁金瑞就无可奈何地对李庆军诉起苦来:“算我们三中队倒霉,摊上这么两个掉进汤锅里的苍蝇,谁见了都恶心!这个任务我算是完不成了,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我说金瑞,我真是没想到在这次活动中头一个打退堂鼓的会是你。我的好兄弟,这可是眼下要紧的一项政治任务,也是今年评选先进中队的主要评比条件,高低你也不能在这上头装孬种。实在没有人接,你就自己背一个抱一个也得给我扛下来。你们中队的人,难道还要推到别的中队去不成?”李庆军收起了往日的笑容,阴沉着脸对梁金瑞嚷嚷起来。
    见到李庆军没有好脸色,梁金瑞也头一回冲着李庆军红了脸:“我扛,我怎么扛?去和四类分子交朋友?摊上这两个货色,我们是砸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还评什么先进中队!”他一肚子委屈,那张圆脸涨得象个红皮大萝卜,眼看那泪珠儿就要从两只眼睛里淌出来了。
    “那么黄家贵就不用你们管了,剩下陈彦明又不是四类分子,把他交给你负责总应该没说的了吧!”李庆军退了一步,他感到原来对这个问题就有点儿考虑不太周全,尽管一开始他就认为对黄家贵的问题处理不当,但既然划为四类分子,那就已经成了敌我矛盾,再也不能提什么一帮一,一对红了。
    李庆军免掉了黄家贵这个包袱,这回梁金瑞自己也觉得不能再推,只能应承了下来。
    再说那个陈彦明,前段时间着实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地,这茶场里任一个人吐口吐沫都能把他这一百多斤就地淹死。黄家贵划上了戴帽四类,成了被剥夺一切权利,可以任意凌辱和宰割的专政对象,从此再也放不出半个扁屁来。而他呢,他预感到自己也难逃同样的厄运,他好象已经看见那顶大帽子就象一座巨大的山梁,正在快速地朝他的头顶上逼了下来。他对前途已不抱希望。爹娘真不该生他养他,白送他到学校里念到初中毕业,到头来只派上个给人拿来当靶子使的用场。人活到这步天地,还谈什么人生理想、青春抱负,反正好死赖死都是个死,没奈何任凭折腾吧。他如今唯一的希望是人们都把他忘掉,再也不要有人记起他的存在。只要有人喊他一声,他立刻就会吓得浑身哆嗦。
    “秀才,中队长找你有事,让你马上去。”同屋住的阿坤偏偏不让他有片刻的清静,还没等进屋,就在外边隔窗喊他。
    陈彦明心惊肉跳地答应着,只愿上天保佑哪怕是让他去干点儿最苦最累的活,千万别开批斗会。他从小练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唐诗宋词什么的也能背颂一百多首,来下乡便把这“秀才”的雅号也带到了茶场里。
完全是出乎意料,陈彦明战战兢兢地来到梁金瑞住的宿舍,抬头见到的却是中队长那张亲切的笑脸。招呼他在床上坐下,还亲自为他沏上了一杯热茶,和他并排坐到一起唠起了家常:
    “不要客气,随便坐!晚饭吃过啦?今晚上没事想找你随便聊聊。来,先喝杯茶。”
陈彦明刚坐下便又马上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出于礼节,他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却端在手里没敢喝,呆呆地站在那望着梁金瑞发楞。
梁金瑞微笑地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按坐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对他说:“你不要客气嘛,我们都是初中时的老同学了,虽说不在一个班,总归是同一个年级。以后你到我这儿要随便点儿,也不要总叫什么中队长,叫名字就行啦。”
    陈彦明小心翼翼地答应着,同时试探着问:“中队长找我来是---?”
    “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想和老同学聊聊天。我刚说过了,以后叫我梁金瑞,或者叫金瑞,千万不要太见外啦!”
    “是,中队---啊,梁金瑞队长要找我聊聊?我,我......”陈彦明更加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不过,他也看出来梁金瑞确实不象那种虚情假意硬装出来的笑。
    梁金瑞收住了笑容抱歉地说:“彦明,原谅我过去对老同学生份,没尽到应有的情份,让你吃了许多苦头,走了不少弯路,过去的事情怪我不好,从今往后我们应该以诚相待、互相帮助、互相关心才对。我们走到一起是一种缘分,若让你掉了队,我作为老同学的脸上也无光啊,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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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2:03 | 只看该作者
26# 流戈
      二
陈彦明嘴上说着:“是、是、是!”心里却仍在打着鼓,吃不准梁金瑞今天为什么这么热情。他苦笑了笑,继续用试探的眼神瞟着梁金瑞,仍然不多说半个字,免得哪句话用词欠妥又被别人套住。这是一个祸从口出的年月,怎敢不处处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梁金瑞看见陈彦明仍在处处设防,他自己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儿。按说过去陈彦明挨整,梁金瑞也打心里替他抱不平。陈彦明也不过就是生活上不那么朴素、纪律上散漫了点儿,但他从来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何至于大会小会批个没完没了,还不就为他出身不好,还有个资本家的华侨姑妈?不过,这话梁金瑞也只能藏在肚子里,他可不敢说出来。陈彦明这个反面典型是指导员陈明坤一手抓起来的,谁也不敢公然唱反调。如今陈明坤虽然走了,陈彦明却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尽管自己先前和他没有深交,毕竟还是同期初中毕业的老同学,绝不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感。于是,梁金瑞终于把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彦明,其实我和李庆军都认为陈明坤那套做法不对,他不应该那么整你,太过份了!他那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简直是迫害!你放心,以后不会再这么搞了,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同商量,我俩在一个中队,我会尽量帮你的。”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我是资产阶级,一定好好认罪改造,我绝不埋怨领导,绝不埋怨!”陈彦明慌忙打断了梁金瑞的话,并四下里窥视以防隔墙有耳。梁金瑞刚才说的其实都是他憋在心里的话,但从别人的嘴里替他说出来,他又不敢听、显得十分恐慌。这些话若让人给传了出去,显然就是自己“抗拒改造、反攻倒算”的罪证。
    梁金瑞见自己已把话全都挑明了,而陈彦明仍在遮遮掩掩,便有些怪他不识时务,不免直视着陈彦明质问道:“你总是承认有罪、有罪!你说,你有什么罪?出身有罪吗?老实告诉你,越是装得象只软柿子,别人就越要使劲儿捏!要我说,他们故意整人才他妈的有罪呢!”
    陈彦明环顾了四周确信附近并无外人,这才略微壮着胆子对梁金瑞说:
    “梁中队长,其实谁对谁错我都心里有数。我打心眼儿感谢你和李指导员这样的人,你们都一直拿我当人待,也不歧视我。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放心,我会记着你们的好处,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今后你叫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梁金瑞知道陈彦明还有许多顾虑,于是转而安慰他说:
    “你用不着害怕,对你明说了吧,是党支部要求我来和你交个朋友的,目的是帮助你提高思想认识,消除消极因素,积极投身到茶场的生产建设中来。努力做一名好知青。党团组织都不希望任何一名知青掉队。既然是交朋友,就要敞开心扉。我方才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那我还能和其他的知青一样吗?”
    “当然都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呢?”
    打那以后,梁金瑞和陈彦明真的成了可以推心致腹的好朋友,陈彦明生病患感冒,梁金瑞不单是帮他请医生、煎药,还求凤莲帮他把换下的脏衣服都给洗干净晒干。星期天陈彦明上山砍任务柴,梁金瑞还上到十多里外的山上路口去接他。渐渐地,陈彦明象是换了一个人,他开始关心集体、关心别人,处处学雷锋做好事。在队里也总是抢着干那些最苦最累的活儿。所有交给他的工作任务他都能出色地完成。场里打算每周出一期宣传版报,考虑他在写写画画方面有些灵气,就把这刊出版报的工作交给了他,他也二话没说地应承了下来。
    党支部加强青年思想教育工作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渐渐地,知青中先前被压抑、被歧视的那部分人重新获得了平等的人格和权利,生产积极性充分发挥出来了,但是,李庆军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比过去更重了。过去有陈明坤在这儿时,虽然他的一些观点和做法使李庆军难以接受,但他在帮助李庆军不断加强党性修养、努力成为一名好的党员方面,在指点他培养积极分子、树立典范、不断总结经验等方面,陈明坤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好老师。他遇事严肃认真,有条有理、足智多谋。李庆军感到他的这些长处都是自己所欠缺的。每当工作遇到难题时,李庆军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来。
但是他走了。回到县城第二天就转到了地区医院。组织部告诉说,他患的是肺癌,已经到了晚期。他不能再回茶场了,还不到一个月就传来了陈明坤同志病逝的消息。李庆军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突然。每每回想起与他相处的前前后后,李庆军也免不了为他的早逝而难过。陈明坤同志心中时刻装着党的事业,拼命为党工作,不藏半点儿私心。他立场坚定,疾恶如仇,这些是他的主流方面。证明着他的确是个好党员。但也不能否认,他这个人工作中也存在着许多问题,思想偏激、教条、过于主观,并因此伤害了许多不应该伤害的人。从陈明坤同志身上让李庆军看到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仅凭着满腔热忱去做事情是不够的,往往还会把事情办糟,适得其反。李庆军因此也告诫自己,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要加强理论学习和研究、并把它和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紧紧联系在一起,千万不能象师傅那样再犯主观教条的毛病。
看看到了五月底,李庆军和王达昌场长商量,要对近一段时间开展的中队之间的劳动竞赛活动搞一次总结评比。消息传到各中队,下面的反映却很不一样。三中队摩拳擦掌劲头儿十足,而一中队却莫不关心,评不评无所谓,二中队的队长董启芳则冲着李庆军发了一通怨气:
    “哼,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当领导的不就是特意要树三中队这个样板吗,什么评比,还不就是拿我们来做陪衬!”
    “谁说我要特意树三中队这个样板?还没最后验收呢,哪个中队成绩如何还不知道,所以才要评比嘛!”李庆军耐着性子向董启芳解释。
    “你嘴上是这么说,可实际上分明是偏向着三中队,这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整天有事没事的总扎在三中队,我们二中队和一中队你就很少到,别的先不说了,你先去看看我们分的那些破工具,使都没法使,累死也不出活,怎么和人家比?你若不是存心向着三中队,为什么好使的工具全分给他们,而我们的困难总是装作看不见?”
    这顿呛白,着实噎得李庆军招架不住。他私下里不得不承认“董启芳说的也不都是冤枉他。二中队他确实很少来,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蹲在三中队。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自从和韩志梅好了以后,他就是有意无意地躲着董启芳,尽量少和她接触。从上下级的工作关系上来说,这的确很不正常,怪不得人家批评。当然他也明白董启芳这是在借题发挥,她这么优越的条件,竞会输给了韩志梅,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事儿撂到谁身上心里头也都难以平衡。
    想到这一层,李庆军立即换了一种诚心接受批评的态度对董启芳说:”非常感谢你帮我指出了毛病,你若不说,我还真就没意识到呢!实在是对不起,我工作做得不好,对二中队关心不够,我向你检讨,今后一定改正。不过,总结评比我们还是要搞的。我们也不单是评功摆好,缺点毛病、工作失误也都要找出来,以利改正吗。总结评比是为了促进今后的工作,绝没有单独树某一个中队的意思,这我以人格向你保证。应该肯定,我们二中队的工作是很出色的。”
经李庆军这么一说,董启芳也就不好再趁热打铁,肚子里还没撒完的怨气也只好暂时憋屈着,等以后遇到合适的机会再往外放。现在先让李庆军去看看二中队的那些工具,让他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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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流戈
   三
李庆军把二中队那些工具认真细致地察看了一遍,而且还亲自使用验证了一番。董启芳说的没错。其中有不少确实不好使,尤其是那些钉锄和木锤,使用起来实在费劲儿。钉锄是统一买回来的,工具本身并没有毛病,问题出在安锄把上,角度没掌握好,安得太钩,加上二中队施工的地段山体坡度较小,使用这种太钩的钉锄刨地,就非得把腰弯得很低才行,当然就特别累腰,不费劲才怪呢。打开山锄的木锤都是各中队自己做的,二中队使的这些木锤,不是安柄的孔不在中心就是锤柄有横弯,自然就不好使。
   事情看似不大,,只需在别的中队找两个明白人来帮她们做几把木锤,再把钉锄退下来选合适的锄把重新安一下就行。但这件事提醒了李庆军:由于自己的工作不够深入实际,已经使生产受到了影响。早该解决的问题,自己竟还一点儿也没觉察到。若不是今天董启芳提出来,还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看来自己这个指导员当得还很不称职呀!
    评比的结果三中队得了第一名,共完成八十七亩五分,二中队完成七十四亩,据第二名。名次成了三、二、一的倒序排列,董启芳发誓到下一次评比,她们二中队非要超过三中队不可。
    时间就象脱了弦的箭,过得飞快。眼看着春天种下的茶种仔儿,如今都长出了一尺多高。后勤组的人也不示弱,韩志韩领着几个姐妹在坡下建起了试验苗圃,到山上选那此粗壮的野生茶枝回来进行无性繁殖扦插育苗试验。试验搞得很成功。扦插的嫩枝如今都长成了齐刷刷的小苗儿,呈现出一派盎然的生机。这些新的生命伴随着一百多名彩霞山小主人迅速地成长着,使这连绵的山峦和美丽的溪流峡谷都充满了欢乐和希望。
    不过,知青也面临着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那天,李庆军在一中队,二小队队长阮玉娟就拐弯沫角地将了他一军:
“指导员,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李庆军笑着对她说:“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阮玉娟看着李庆军说道:“是这样的,你说我们这些女知青原来都是城镇户口,现在下了乡把户口也迁到茶场来了。若是我们结婚嫁到城里去,户口可不可以再迁回去呢?”
    “正常情况下按规定不允许,特殊情况得经过县知青办批准,并退还在你身上花掉的知青安置费。怎么,你打算回城去找对象吗?”对这些知青安置政策方面的规定,李庆军记得当初在街道动员的时候都已经对大家讲得很清楚,而且还印发了具体条文。不过既然现在还有人问起,大概是时间长忘记了。李庆军只好重新向她告知一遍。
    “我还没在城里谈对象呢,但有这种打算。”
    “为什么非要回城找,这儿找不到合适的吗?”李庆军早就听说她正和副中队长严永棋谈得火热,难道又吹了?
    “合适的人到有,而且我很中意他,我们很合得来。”
    “这就奇怪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嘻嘻!这个问题你还用得着问我?你和韩志梅为什么还不结婚,不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犯难吗?”
“你跟我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为我也正在犯愁的这件事呀!若是这样你就不用打算回城了,困难是暂时的,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就是了。”李庆军恍然大悟,阮玉娟绕来绕去,原来说的是房子问题。结婚不能去睡露天呀,这的确是个摆在面前的实际问题。。如果解决不好甭说刚掀起来的这股生产热潮会很快冷下去,恐怕跟着就会出现知青返城倒流的现象。那样一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扎根山区的蓝图岂不是空折腾一场,闹个半途而废!眼下,这首批来茶场的知青可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我们茶场现在连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最起码的条件都不具备,仅靠两张嘴皮子,又怎么能够稳得住大家的心呢。作为指导员,目前这付担子着实让李庆军感到沉重。今天让阮玉娟将的这一军还算是最客气的,往后若再弄出几个黄家贵事件来,那问题可就不好收场了。听阮玉娟那口气,她似乎跟韩志梅谈起过这件事儿。志梅好几次跟李庆军谈起准备结婚的事,庆军总是劝告他不要着急,等过一段时间工作上能松口气再说,现在结婚房子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也许是韩志梅把这事儿对阮玉娟说了。志梅肚子里是根直肠子,什么话也存不住,李庆军觉得还得再劝劝她。
    夏天已经来临,但这彩霞山却不象城里那么闷热。尤其是黄昏过后,夜幕将落的时候,便会从山上飘过来一阵阵带着花草香味儿的清风,滋润着心肺,轻轻地抚摸着人们肩头和胳膊上尚有些许微汗的肌肤,给人们增添了十分清爽的感觉。草丛中的蝈蝈儿刚刚停止了一天的喧嚣,石头缝里紧接着就传来了蛐蛐儿的低声细语。
    茶场通往农技校的小路上,李庆军和韩志梅手拉着手边走边唠,已经来到了农技校的鱼塘边上。近处的蛙鸣声都嘎然停了下来,象是想要倾听他俩交谈的悄悄话语。而稍远处的那些蛙们一定是想反正他俩的事情与它们毫不相干,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仍在高声叫喊,吵闹得一塌糊涂。
    “还是回去吧,这些该死的蛤蟆真烦人。”李庆军提议说。
    “干脆还回方才那地方坐一会儿。我们光明正大地怕谁不成!”韩志梅表示赞成。
    “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看我不收拾他才怪!”李庆军喷喷地说。
    于是,两个人又扭转身,沿着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前面不远的路边是一片油茶林。这个季节油茶花天得正盛,雪白的花瓣,金黄色的花蕊,透着清爽扑鼻的花粉香味儿。那油茶林边紧靠着小路有一处突出地表一尺来高的长方形大石头,宽约九百,长有一米五左右,朝上的一面十分光滑平整,分明就是上苍恩赐给人们的一座石凳。却不料有人躲在林后学了几声狼嚎,还朝他们身边扔过来两块黄土块。
这种恶作剧让李庆军十分反感。他本就是个不大善于跟人开玩笑的人,朋友当中也不会有谁跟他开这种玩笑。他猜不出这会是谁这般无聊,堵气地冲着那人躲藏的方向狠狠地骂道:“混蛋!干什么这么胡闹,有种的站出来让我见识你是谁。”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那边却再也没有了动静。他于是站起来拉了一下韩志梅说:
“走,我们不在这儿跟他惹气。”
韩志梅并不在意有人胡闹打搅他们,她也没想跟那个人计较。但她看见李庆军动了气,只得起身跟着走了。
    如今他俩又回到了这里,仍在原先坐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可惜的是,先前还没来得及尽情欣赏的晚霞现在已经慢慢逝尽,青色的夜幕已渐渐地把周围的一切都严严实实地罩进了一片黑暗之中。两个人谁也看不清此刻对方脸上的表情。韩志梅索性侧身倚在李庆军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地亲昵说:“抱抱我,亲亲我!”
李庆军抱着韩志梅的身子低下头去本能地和她亲吻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不停,一种对异性渴求的冲动让他难以自制,促使他进一步去表示对韩志梅的亲近和爱抚。对方是未来的妻子,因此他也并不感到难为情。他只是特别地激动,微微颤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慢慢从韩志梅的脸上往下移动,越过了他的脖子,移向她的胸前。
    韩志梅愉快地体察着李庆军情绪上的变化。她知道他将要干什么,她对他期待已久,终于等来了。她渴求李庆军的这种爱抚来得更快些,更猛烈些。于是,她快速地伸出手去,解开了自己的前胸上的衣扣,把贴身的内衣也使劲儿往上掀开,抓住李庆军的右手按在了自己丰满的乳房上。
    李庆军猛地吓了一跳,他想起了那个划为四类分子的黄家贵,额上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儿来。他慌忙地想把右手抽回来,但却没抽动。韩志梅正把他的那只手用力地抓着殷实在她那个神圣的地方,同时命令道:“别动,就这样!”
    就这样大约一直坚持了十来分钟,韩志梅才长叹了一口气,把李庆军的手慢慢腾腾地松开了。李庆军突然觉得她是在哭,那泪水已经滴到了自己的手上。
    “志梅,你怎么啦?是不是怪我......”李庆军心慌意乱地赶忙问。
    “唉!”韩志梅又是一声长叹,然后说:“我喜欢你这样,可是我们得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呢?”
    这下是韩志梅把话说到正题上,李庆军却一时间不知道怎样来安慰她才好了,只得还用过去的话来敷衍塞责:
    “我不是说过了吗,咱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登记。”
    “登了记照样不能在一起,那算什么结婚那!我不就是想早一天和你在一起过日子嘛,你真是傻得可笑,难道你就不盼着早点儿有个自己的家吗?”韩志梅再次把李庆军抱得紧紧地,象是怕谁会把他从自己怀里夺走。
    “其实我不傻,我懂你的心思。可你想过没有,这结婚是一生中的大事,我总不能让你就这么窝窝囊囊地陪着我去睡露天吧,眼下别的不说,首先这房子问题就解决不了。”
“房子不是归你管吗,上边男舍那么松,十几个人的屋才住两三个人。也就是你一句话,大伙儿暂时往一块儿并拢一下,余出三两间来再间隔开,谁要结婚就先安排进住呗,这算什么难的.我又不要你高楼大厦,更不用你给我买什么东西,不过就是置办些锅碗瓢盆什么的,然后把我俩的行李往一块儿一搬,买上几斤糖块几合烟,请大家来乐一乐就完事儿,这哪用得着犯什么难?”韩志梅原来是早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只是她知道李庆军把结婚看得很重,绝不肯草率了事,所以一直还没跟他说。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房子的事情王场长也是你这个意见,他也劝我早点儿把婚结了。可是志梅呀,你是最理解我的,我现在的难处不止这些,只有靠你帮我一把啦。解决困难需要时间,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要房子结婚,你再等我一年半载好吗?”李庆军何偿不想早些儿把婚事办了,别说是房子,暂时搭个草棚也成啊。眼下日子苦了点儿,总归是来日方长嘛!场里生活福利的事情由他分管,分配宿舍他说了算,就目前的条件,腾出几间屋来固然不成问题,自己要一间屋结婚谁也不会说什么。可他觉得不能这么办,绝对不能!他是大伙儿的指导员,是这一百多名知青中唯一的一名GCD员,是大伙儿的主心骨呀。多少双眼睛在望着他。掐指大概算了算,想要在这茶场结婚成家的,光是自己知道的就有十几对儿,自己若抢先占房子,别的兄弟姐妹怎么办?往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不成,他绝不能带这个头。他得说服韩志梅打消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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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当家人的风采
                          一
    “这你尽管放心,不管什么样儿的困难我都和你一起扛。既然我人都准备交给你了,有困难当然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用不着再分你的我的。我的意思是说,你也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其实我们俩只要有那么一小间屋,有个能做饭睡觉的地方就成,把我们两个人的行李物品搬过来放到一起,跟兄弟姐妹们打声招呼,发两块喜糖热闹热闹就完事了,用不着讲究那些形式主义,不过就是为了生活上能方便些,其他的再慢慢想办法。”
    “那也不成,需要房子的人可不止十对八对啊,谁先谁后怎么排?何况我是在党的人,你是共青团干部,咱们啥事儿也不能先想着自己呀。”李庆军进一步开导着韩志梅。
    “反正我是你的人,为了你,别说是一年半载,就是十年八年我也认了,但你可不能到时候变了心不要我呀!”
    “有你这份情意,我李庆军这辈子知足了。你放心,我若是有一天变了心,就让天打五雷轰,再不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生病嘎吧瘟死!”李庆军发起了毒誓。
    “不许说那不吉利的话!”韩志梅赶紧伸手把他的嘴捂住。她复又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系好了前胸的钮扣,这才又重新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依偎在李庆军的怀里。
    圆盘似的月亮从东边的山坡悄悄地爬了上来,瞅着这一对深情的爱侣在偷偷地微笑,随即,它便把它那银灰色的光洒在了他们的身上,为他们祝福。旷野四周的一切也开始现出了朦胧的身影。
    “唱支歌儿吧,我最爱听你唱的歌。”李庆军抚摸着韩志梅那洗完还没来得及编成辫子的长长秀发说。                                 
“你爱听哪首呢?”
    “就唱那首《婚礼之歌》吧。”
    “那是一首两个人合唱的歌,干脆我们俩一起来唱吧!”
    于是,韩志梅紧握着李庆军的手。在那迷人的月光映照着的油茶林边,一曲美妙的低声清唱的歌声随着夜风轻轻地飘散开来,回荡在这欢乐的夏日夜空里。
    “我的琴声多么响亮多么悠扬,莫非......天空是我们宽畅的客厅,大地是我们华丽的地毯,星星月亮做我们的客人,红柳砂丘做我们的陪伴......。”
    梁金瑞和韩志梅都向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张书记分别找他俩谈话,了解他们对党的认识和当前的各自思想状况,以便有针对性地对他们进行帮助。
    梁金瑞回来跟李庆军说:“现在的张书记那样的人才真正象个GCD的干部,待人诚恳热情,说出话来让人打心眼里头暖和和的,让你打心眼里头佩服。可不象先前那个姓陈的指导员,见面就象谁借他稻谷还了糠,一张阶级斗争脸拉得比那驴脸还长,横竖叫你看着心里头别扭。”
李庆军早就知道梁金瑞看不惯陈明坤的那套工作方法。他心里头憋了老大一堆意见。他还曾经跟陈明坤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吵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儿就当众骂起来。李庆军怕他把那些意见抖落出来会激起关系的进一步恶化,就一直拦着没让他往外掏。如今反正已无访碍,不妨就让他尽情地把心中的积闷通通都往外倒出来。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陈指导员的工作方法确实跟张书记不一样,很多时候我也感到难以接受。”
    “岂止是工作方法!他那个人呀,形而上学,不学无术、专爱整人......。”
    梁金瑞竟是这样评价陈明坤的,他确也语出有因:本来他出身于城镇手工业家庭,按说是个好出身。谁知陈明坤却高低看他不顺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来的框框乱套一气,竟把他归到富裕中农那一类去了。而且还断言:“富裕中农占有生产资料,不具有革命性,不属于可以依靠的基本群众。”如果陈明坤仍然健在,还在茶场当指导员,梁金瑞恐怕别说是申请入党,就连入团也没有门。梁金瑞本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以前在学校时总觉得自己还不够格,直到临毕业那个学期才递交入团申请。因不到规定的一年考察时间,毕业前一直作为积极分子没有发展。这些过程,当时兼任团支部书记的李庆军最为清楚。来到茶场后仍作为积极分子继续考察培养。根据工作需要和他本人的请求,李庆军把他列为第一批发展对象,并亲自担任他的入团介绍人。想不到陈明坤在找他谈话时却对他说:“你的情况较为复杂,家庭出身肯定对你有影响,你必须经得起组织上对你的长期考验......。”
    梁金瑞当时就认为他的这种观点不能接受,只是心里头记着李庆军的劝说,强忍着没有当面反驳,免得大伙儿觉得他太狂傲,目中无人。
如今梁金瑞提起那件事来总是说:“我不是说长期考验有什么不对,但拿家庭出身作为考验的理由来卡人实在牵强。出身怎么啦?他不也经常说‘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吗?怎么一接触到具体问题,他就又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了呢?话说回头,我的家庭出身不好吗?我应该算工人家庭出身,怎么样,若按他的说法,我应该属于那种根正苗红,在娘肚子里就是最纯正的,百分之百的布尔仕维克。话说回头......。”
    别看梁金瑞平时不爱跟人理论,真要逼他叫起真来,动兀顶你一溜跟头!
    李庆军其实也赞同梁金瑞这种观点,但他可不能应声附和,也不便公开表态。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架自动接受指令的机器,所有言行都受组织原则控制着。因此,他只能劝梁金瑞“有意见可以交换,但言语千万不可过激,要心平气和、坦诚、虚心、与人为善。”如今想起来,李庆军倒觉得自己越来越象个伪君子了,对最要好的朋友也不说真心话。
    不过,心平气和也好,偏激也罢,任何意见如今都只能烂在肚子里了,没有必要再提。斯人去矣,事过境迁,顶多当作一面镜子经常照照自己。
    很快地,县委作出了决定:“知青茶场的党务工作仍归在农技校党支部统管。同意取消知青茶场政治指导员这一职务,李庆军增补为场校党支部副书记。”但同时又指出:“茶场和农技校行政上不能合并。两个单位体制不同,农技校归属文教系统。”
县委可真是知人善任,挑选了王达昌这个从小在这大山脚下土生土长的“山里通”来当这彩霞山知青茶场的场长。他简直就是这彩霞山的活地图,硬是领着大伙儿在那长满没人头高的荒草灌木的山坳里,找出了数百亩废弃了几十年的旧茶园。它们分散着躲藏在比邻着的群山深处。如果没有知道底细的人带领,根本就无法找到它们的确切位置。外面靠山根的那个村子里,也就只有那么三两个人知道,每年赶在春秋两季上山来采些“野茶”,拿回去加工好了到市场上换几个零花钱。这是知青茶场偏得的一笔财富,它让茶场建设初期就能每年添加一部分收入。
    据王场长介绍:民国年间有姓石的一户人家在这彩霞山上盖了几间屋。靠种茶为生。那茶被称为“云仙毛尖”,远销广州海外很有名气。那姓石的人家也因此攒下了许多钱财,成了远近闻名的殷富人家。可是到后来,据说是遭了土匪,弄不清是全家被杀还是外出逃亡,一家七口从此渺无音讯。屋顶上的茅草日久腐烂,黄土墙经不住风吹雨淋,也跟着倒掉了,消失在荒草丛中。从此这里成了荒凉恐怖之地,极少再有人到这里来。废弃的茶园几十年无人伺弄,加上多次山火焚烧,茶树很多地方都稀稀拉拉地断了空。
    如今看到的茶树,多数是枝叶被烧死后,从根部再生出来的芽枝。极少数侥幸躲过大火焚烧的,如今却都长成了比胳膊还粗的小树。要说这废弃的茶园是一笔现成的财富,这么说好象不大确切。其实它并不现成。它们全部埋没在漫山遍野的荒草杂木当中。若想恢复它,首先得砍掉荒草杂木,除去草根树根。而只留下茶树,进行土地复耕。断空的地方要补栽,长成树干的要锯掉让它从根部重发新枝。要修剪、追肥。这些工作做起来可绝不象我坐在这里敲键盘,在博客里胡编乱造这么简单轻松。它的难度,说起来你也许不信,他比我们新开梯地种植茶叶要大得多。但说它是现成的财富,自然也有现成的道理:只要复垦出来追上肥,当年就可以采摘加工出售,不象新种植的茶园,要等到四、五年后才有收获。
    开垦梯地种茶的季节一过,干部们便集中到李庆军住的那间屋里开会,要研究制定下一步的生产作业计划。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当会计王金满把建场八个月来的资金使用情况和目前场里的家底跟大伙儿一亮,在场的人没有几个不张嘴结舌发了谎的:“......全场知青总数一百三十八人,除了一人失踪,目前在册的还有一百三十七人,县财政先期拨付安置费每人二百二十元,总计进帐一共是三万零三百六十元,已经全部到位。”
    “支出项如下:初期租用民房租金若干元、购置农具、种子,肥料等生产资料支出若干元、办公费,伙食费共支出若干元、基建费用支出若干元,每人每月支付生活用品费五元,合计若干元,各项支出相加一共是二万三千三百八十四元七角五分。也就是说,头二年的先期拨款我们八个月就花掉了二万三千多元钱,还有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账上存款仅剩下六千九百七十五元二角五分。”
    会场里短暂宁静不到半分钟,立刻喊成一窝蜂。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就剩下六千多元钱还够花多久?我看年底都坚持不到哇!”
    “这头一年才过了一多半,钱花净了以后可怎么办?”
“眼看就要挨饿了,还说扎根山区呢,以后上山啃草皮去吧,山上大把多!”
会场明显乱了,但王场长和李庆军看样子并不急着要恢复开会的秩序,他们象是有意让大家伙儿多发表一些各自的见解。这功夫才显出了生姜还是老的辣,你看人家一中队队长李宗琦就泰然自若地坐在长板凳上,丝毫没露声色地抽着烟,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架式,,眼睛瞅着那些忧心忡忡的小青年们。他只是不屑地笑了笑,然后就偷眼瞟着王达昌和李庆军,他料定这两个头头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马上就会掏出主意来稳定军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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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2:05 | 只看该作者
29# 流戈
第十一章、山中取宝

    果然,功夫不大,看看大家也嚷嚷得差不多了,李庆军这才微笑着站了起来,举起手来朝大家摆了摆说:
“好了,好了!大家请静一静”。他又连着拍了几下巴掌示意要大家静下来。等到所有的说话声都停下来后,他才接下来说道:“方才大家听了王会计报告的场里的资金使用情况,对咱们自己的家底心里也有了个数。我也听了一下大伙儿的议论,有人说就要挨饿了,还有人说扎根山区往下只好上山啃草皮。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先做个统计,就让这部分同志举一下手,看看会有多少位干部准备带领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去挨饿吃草皮的。”
    会场里顿时响起了几声嘻笑,然后大家互相对视着又恢复了鸦雀无声,更没有人举手。
    沉默了一会儿,李庆军把会场里所有的人又环视了一遍然后才说:“没有举手的吗?真的没有吗?没有就好!”他突然笑了笑接着又说:“方才我还真是担心我们各位中小队长当真要领着队员们去啃草皮呢。各位都是咱们茶场的顶梁柱,是我们各路大军的领头人,千万不要去啃草皮。若是草皮都被咱们啃光了,将来牛吃什么?”
    一句话又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
李庆军等大伙儿收住了笑才又说:“咱们笑话归笑话,现在还得书归正传,下面主要是想 和大伙儿共同研究一下,针对我们当前的资金状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看我们该如何去找米下锅。如何去解决我们迫在眉睫的资金问题。我们大家都年轻,没有多少经验。好在有咱们场长在这儿给指路,我想,下面就先请场长来帮我们谋划谋划,大家请鼓掌欢迎。”
    会场里响起了一阵掌声,场长王达昌戴着一付老花镜,手里拿着那份他和李庆军事先准备好的会议讲话稿,他并不打算照稿宣读,那稿虽然有不少动听的文词,但毕竟只是份题纲式的材料,远不及他心里头的文章周密详细。他有个老习惯,每当会上对他的下属讲话时,都照例喜欢笑一笑。可这一笑,他脸上的皱纹就越发显得又深又多,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
    王达昌笑过之后,开始给大家发了定心丸:“实话告诉大家,我们守着彩霞山这个聚宝盆,就根本用不着担心缺钱花。想要花钱,只管到山里取去就是了。我老王头别的事情不知道,可从小在这彩霞山下长大,对这一点最清楚。我们可以组成几支队伍进山取宝,大家看好不好?”
    会场里没有人回答,除了李庆军、王会计和场长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说的宝到底是什么,怎么个取法,都在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他,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得多组织几支队伍。第一支取宝队......,”王达昌继续说下去:“那就是我们要派一个中队上山去复垦恢复那些荒废了的旧茶园。只要把它清理出来追上肥,到秋天就会有一笔大的收入。就连那修剪下来的嫩枝老叶我们外贸公司都大量收购。粗略估计不下三百亩,今秋最少也能收入两、三千元,到了明年的春茶,就得五千元钱往上数。这不就是现成的宝吗?  
“对呀,场长领我们找到的那些废茶园,那里面不少茶叶树长得还不错呢,只不过是太荒了点儿,清理出来真得费不少劲儿呢!”
    “凭我们年轻力壮的,有的是力气,费点劲儿怕什么?能挣到钱就行!”
    “不管怎么说,我们这回是有指望啦,你没听场长说,这才只是第一支取宝队,往下还有呢。”大家开始转悠为喜,又纷纷议论起来。
    王达昌接下说:“我们先不要急,等我把话说完再讨论。第二支取宝队,是要组成一支二十人左右的副业队,我带你们到大山深处去搞硬杂木加工,削扁担、锄头把、锯硬杂木方、软杂木瓦角板,冬天就烧炭。我已经找好了两位师傅教你们几天。场里也跟供销社签好了合同,他们长期收购。这既增加了收入,还能学会不少手艺。预计到年底这一项也能收入五、六千元以上。不过,这可是一项很艰苦的活计,需要挑选精兵强将才行。场里决定凡是去的,每人每天给补助五角钱......”
    “妇女能顶半边天,越是艰苦越向前!我第一个报名参加副业队。”喊话的是二中队队长董启芳。
    “你先不要急,我还没说完呢。进深山的活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副业队全是重体力活,还要长期在野外吃住,女青年有许多的不便,所以场里决定只选男的。”王达昌打断她的话解释说。
    董启芳脸上露出了十分扫兴的神色,她不服气地说:“哼,不是说男女都一样的嘛,场里这些活,我们哪样让男同志给拉下过?”
    李庆军在旁边插话说:“我们绝不是看不起女同志,主要是考虑女同志的特殊生理条件才这么定的。再说,我们二中队也离不开你这个得力的队长,你肩上担着很重的担子呢。你若是走了,就不怕二中队有损失吗?”
    李庆军后边这句话董启芳爱听,她不再做声。她不过就是好呈强,借此给人一个勇于吃苦的印象罢了。
    王达昌继续往下说:“除了以上两支队伍和后勤人员,场里余下的人算做第三支取宝队。这是我们的最大的一支生产队伍。任务是结合山区条件进行开荒种地,广种红署、木署和生姜。生姜今年供销社要畅开大量收购外销,主动找场子里订了十万斤。仅这一项收入就是七八千元那。红署、署藤和木署主要用作饲料,秋后建立养猪场,养上百十头猪,留下几头自己宰杀吃肉外,还能卖上一万多元钱......”
    这回大伙儿才觉得越听越有奔头,起先那种忧心忡忡、垂头丧气的神情一扫面光,全都换上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面孔。王达昌的话还没最后结束,二、三中队的正副队长们已经在争抢着担任复垦旧茶园的任务了,唯独一中队的李宗琦不知是另外打着什么算盘,坐在那里一声不响地抽着烟若有所思。
王达昌最后宣布:“去参加副业队的二十个人先由大家自愿报名,各中队回去要把这次会上公布的方案传达到每一名队员。三天以后把你中队愿去的人的名单统一报到场部来。场子里还要根据实际情况再集中挑选。复垦旧茶园的工作等到副业队的人员确定后再决定由哪个中队去,到时候听场里的通知。
    李庆军等场长讲完话后又紧忙站起来摇了摇手,制止了大家的议论。他比平时稍稍提高点嗓门儿说:“方才场长已经向大家宣布了我们下一步的取宝计划,各位有什么意见和好的建议、还有什么问题和想法,请先不要急着嚷嚷,待会儿我们再来讨论。我现在还有点儿事情要和大家说说,这是大家普遍关心的问题,也就是我们每个人都会考虑的恋爱和结婚的方面的问题。
    董启芳自从李庆军拒绝了她的求爱后,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李庆军跟韩志梅的关系公开后,她更加心生忌恨,总想伺机讥讽挖苦。现在又听见李庆军居然在干部会上谈起了恋爱和结婚的问题,她就象吞吃了一只绿豆苍蝇,反胃得直想呕吐。恰好这时候韩志梅只顾想着伙食调整方面的问题,没注意听李庆军方才的讲话,突然发现大家都在瞅着李庆军笑,便扭头问身旁的梁金瑞:“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说你和他谈恋爱和结婚的问题呢!”董启芳冷不防抢过话茬故意大声嚷嚷,引得好些人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哈哈!真有趣,是要传授经验吧!”
    “你可得抓住机会好好学着点儿,说不定也能成个专家。”
    “看你那付笨样,以后跟妹儿亲嘴肯定还得找人教!”
    李庆军看得明白,听得真真切切,知道董启芳这是在故意找茬搅闹,他很是气愤。但又不能因这点子小事当众跟她计较,只能把嗓门儿再提高些大声说:“大家严肃点,先不要说笑话。我今天说的可都是正事,是跟大家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事,你们回去要向每一名队员都讲清楚。不然的话,今后哪位同志再来因这方面的事找我闹,我可不管,就让他去找中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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