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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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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湄水春波(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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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2:06 | 只看该作者
30# 流戈
  二
    会场里又慢慢地静了下来,李庆军快速地扫视了一遍会场里的人们,这才又继续先前的话题讲下去:
“前不久,有位女同志问我,若是回城里找对象结婚,能不能把户口迁回去。对这个问题,我们以前在街道开动员会的时侯,已经说得很明白,她现在是明知故问,目的是意在提醒我要关注一个我们大家共同面临的实际问题。什么问题呢。我方才已经说了,现在再重复一下,因为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好,大家骂我是小事,严重影响了我们大家的前途和命运,那才是要命的大事。我们知青上山上乡到这里来开发创业,是准备奋斗一辈子的,因此,我们在这里谈恋爱,结婚、成家立业,当然是个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必然会有男婚女嫁,生儿育女。我现在没做过详细调查,粗略估计了一下,已经准备结婚的最少有十来对。他们都是在这儿共同劳动、共同学习过程中相互了解、相互关爱,相互倾心而决定结为终生革命伴侣的。我们大家都应该为他 们祝福。”
“可是,我们的茶场目前还没有充足的条件让他们结婚成家,最起码的房子问题现在还没有。那么,人家要结婚就只好回城了。那个女同志的问题提得对,提得及时,可我却没办法给她一个让她满意的答复。大家都知道,我们现在刚建场,这头三脚难踢呀!咱们现在一百多人只能混在一个大的家庭里过集体生活,还不具备建立各自小家庭的条件。而多数青年都会很快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我们的茶场目前还没有经济收入,还不能给大家开工资。可除了住房,结婚以后就不光是穿衣吃饭的问题,还要有很多的家庭生活内容。这些最基本的家庭生活内容都离不开钱。再说,没有房子我们也不能光想着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都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到山上去天当房地当床吧......”
会场里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但李庆军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只感到沉重的担子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摇了摇头对大家说:“亏你们还笑,我都急得脑袋疼!我这个分管生活福利的应该对大家有个交待,同时也得对自己有个交待。说实话,我也急着想结婚呀,比你们还急!”李庆军并不想把会场搞得太沉闷,这回是他自己先笑了,会场里跟着也哄笑成一片,已经有人笑得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所以”,李庆军率先止住了笑,再次朝大家环视了一遍接着说:“借今天的这个机会,正好我们的骨干都在场,我就先向大家表个态:请大家会后务必跟所有的兄弟姐妹们传个话,大家再给我点儿时间,顶多一年半载,我保证给准备结婚的都盖上家属房。这事儿咱们场长也已经点了头,大家若不信可以问他。我今天绝不是放空炮,等雨季过后马上安排动工。”
    “哗......”会场里爆发出一阵愉快的掌声。
    王达昌场长等李庆军的话刚一停又马上补充道:“我们好饭不怕晚,等到取回宝来,即使还不能正式按月开工资,起码也能增加每月的生活费零花钱。”
    会场里跟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掌声,有人两只巴掌都拍得通红。开始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现象变成了热烈振奋的欢笑声。
    过了一个星期,副业队的二十名人选已经确定。场里把三中队副中队长,场治保委员覃玉峰调出来担任副业队队长。主要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就绪,炊具餐具和刀斧锯刨等一些工具皆已置备齐全,只等择日开拨向深山老林里进发了。那些饭量轻的知青们纷纷响应团支部的号召,把节省下来的口粮捐给了副业队。
选定的地点在离场部四十里的飞云坪一带,这是由王达昌场长亲自挑选的地方。这儿连绵百十里内全是高大茂密的原始混杂林,终年人迹罕至,鸟兽成群,需要采伐加工的树木到处都是,可供采食的各种山野菜、蘑菇、木耳、竹笋等也几乎伸手可得。到了秋天那满山遍野的各种野生水果、核果就更是琳琅满目、不可胜数。而此时正值夏季,常见的也就只有枇杷和杨梅了。起初,大家还都以为那地方离彩霞山的主峰仙人峰已经很近,其实不然,即使有人带路想要去攀登仙人峰,也至少要带足来回四五天的干粮。那仙人峰看着不远,可是没有直接上山的路,四周尽是悬崖绝壁和深间。场长说他在这地方土生土长,生活了几十年也从来没去过。以前听人说有人上去过,得绕道过去,来回四五百里呢!”
听场长这么一说,那打算去登仙人峰的人不免一伸舌头,“妈呀”一声出了一身冷汗。而副业 队的覃玉峰队长却不以为然,他说:”不就四五百里路吗,早晚非登上仙人峰看个究竟不可,那才叫真正登上了彩霞山。他曾跟着他叔叔在东坪瑶山里烧过炭,那儿同样是个人迹罕至的丛山密林。他是个出名挂号的山钻子,对登高山穿峡谷不但不打憷,反而特别有有兴趣。
场长找的两位师傅来了,场长便立即率队出发。他和那两位师傅一起在飞云坪的山沟里住了
四天,看到吃的住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队员们也都基本学会了要做的手艺,他这才放了心。第五天早上吃过早饭,他便和那两位师傅下山回来了。
李庆军对这大山深处的情况根本不了解、副业队要干的活他更是一窍不通,只能由王场长领着去。本来,让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跟着去吃苦遭罪,李庆军心里就已经十分过意不去。等到场长回来他一看,老场长几天功夫又瘦了许多,李庆军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儿。他忙嘱咐韩志梅:“赶紧弄两个下酒菜,场长爱喝那有劲儿的,米双太淡,你去弄瓶三花来。”
    王达昌一听就乐了:‘哈哈,我算是让庆军给摸透了,喝酒嘛,当然最好还是三花,那喝起来才叫爽口。
    “场长,复垦旧茶园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交给三中队了,你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李庆军汇报说。
    王达昌想了一下说:“那二中队不是争着要去么?董启芳还不得找我们闹个没完。”
    “不会的,我这回是采取的抓阄儿办法,三个中队谁抓到谁去,没得说的。”
“你以前不是最反对什么事情都靠抓阄来裁夺吗,怎么这次不强调领导的权威啦?”王达昌好奇的问。
“此一时彼一时,我这也是想省点儿心,最近麻烦够多的了,反正现在三个中队力量都差不多,一中队稍强点儿,可李宗琦明摆着不愿意去。剩下二、三中队谁去还不一样,犯不着和他们拧个劲儿。”经过这多半年的磨炼、李庆军也不再象当初干工作那么死板了。有些该灵活处理的事情就不能整天去跟人家一味儿的原则。
    那些废弃的旧茶园离场部较远,一个来回不下十里路。去的时候步步上山,真可谓“高路入云端”。这对于从小到大看惯了楼台街市、车水马龙的城里年轻人,突然钻进这云飘雾绕的群山深处,真好比走入了蓬莱仙境、周围的一切都对他们产生无穷的诱惑力,更能勾起他们的奇特的假想。三中队的姑娘小伙子们着实高兴得不得了。虽然复垦旧茶园是一项苦活、累活,工作量很大,还要抢时间,否则季节不等人,到秋天这块宝就会取不到手。但大家都是生龙活虎地拼命干,从早到晚挥汗如雨。
原副中队长覃玉峰抽调到副业队去了,中队长梁金瑞肩上的担子又加了码。他领着三十几号人每天早出晚归,顶着烈日酷暑苦干了一个月,预计的复垦计划完成了不到一半。他不免心里开始焦急起来。时间一共只有三个月,全部旧茶园要在两个月里复垦出来,余下一个月要把所有断空的地方补齐苗,然后全部追上肥。自己可是当着另外两个中队打了保票的。照目前的速度,肯定完不成。不行!得赶快想办法采取新措施。他这个中队长特别看重队里的荣誉,这比什么都重要。这头一个取宝的项目真若让自己给弄砸了,这份人他无论如何也丢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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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流戈
  三
人一急了好上火,梁金瑞这几天嘴唇边上都起了泡,眼珠子熬得通红。他又犯了以前在学校时的老毛病:半个多月早上起来脸都不好好洗,晚上收工回来去冲凉更是马马虎虎地胡弄,端起水桶一桶水从头到脚往下一倒,再用毛巾擦干身上就完事,两分钟解决战斗。好在这是夏天,需要换洗的衣裳只有背心和短裤,外面干活时穿的衣服不洗也罢,晚上脱下来搭到外面晾干汗水,第二天上工照样穿。陈凤莲要帮他洗一洗,他说什么也不让,说是怕白白浪费肥皂。又长又乱的头发抽不出时间去理,弄点儿茶麸水认真洗一洗他也说没空。。
    这天早上起来,梁金瑞刚要往身上套那套头天晚上凉在外面的战袍,却让陈凤莲赶来挡住了。只见她手里捧着梁金瑞平时总也舍不得穿的那套天蓝色的的确良衬衣和米黄色的凡立丁西裤递给他说:“赶紧把你那宝贵的脸和头发都好好洗一洗,换上这套衣服好上集!”
    “哈哈,打算去拍订婚照呀?好啦,不要再闹,马上吃完饭要去上工了。说笑也不看个时候!”梁金瑞苦笑着说。
    李庆军正好从下边赶上来,冲着梁金瑞笑着说:“凤莲可不是开玩笑,是我告诉她让你换套好衣裳,吃过早饭你到区里参加个会,出门不象在家里,邋里邋遢地可不好。你可得给我们大伙儿争个脸面,先到集上理发店把你那头发修理干净喽,就现在这付尊容,到区上还不让人当成越狱的逃犯给扣住才怪。”
    “扣住了更好啊!区上那几个头头谁还不认识?说不定留我安排几顿好伙食呢,顿顿有酒有肉。区里还有养鱼塘,那里的大理鱼正肥呢,哈哈!喂,说点正经的,开的什么会?”梁金瑞问道。
    “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经验交流会,材料我替你准备好了,吃完早饭到我房里去拿。”
    “咳!我当是什么事情,这明明是该你去参加的嘛,我不去,免得说得不好尽丢人!还是你自己去吧,我队里的活儿都忙不过来。”梁金瑞一听是这种会,他就想打退堂鼓。
    “这是当前最最重要的政治任务,你必须参加!”李庆军十分严肃的命令他。
“再不你让韩志梅去吧,她是团支部宣传委员,她去正合适。再者说她去还不影响生产。我今天还打算找各小队的队长开个会呢,再不研究个好办法出来,眼看复垦的任务要泡汤了!”梁金瑞还在讨价还价。
    “名单我已经报上去了,你就安心去开会,今天就暂时免你一天中队长职务,中队的事由我去顶着。你光急也没有用,下一步采取什么步骤,等你开完会回来再一同研究。记住,一定要先去理理发,听见没有?”
梁金瑞这才不再说什么,答应着拿上毛巾香皂下去洗脸,洗头,然后回来穿上那套出门才穿的外衣,这可真是三分长相七分装,梁金瑞立刻象换了一个人,显得神采奕奕,比先前可精神多了。等到镇上把头发一理,脸一刮,下午回来你再看,那才叫百里挑一的美男子呢。
其实,对复垦旧茶园这件事,李庆军心里头比梁金瑞还要着急。只有早一天把那些茶园清理出来追上肥,秋茶采季里才能有个好收成。干部会上他当着各位中、小队长们的许了愿:要盖家属房、要提高伙食标准,增加生活费用数额,这一切都离不开增加经济收入这个前提呀。虽然王场长凭着以往的经验跟他算了一笔账:只要能保证下半年安排的几个计划项目顺利完成,收入方面是不成问题的,可是李庆军还是有点担心,人算不如天算,万一出点儿什么差头,预定的计划不能实现,所有的许诺都会受到影响。
李庆军毕竟先前只是个学生,从来没领导过这一百好几十人的集体生产,算账估计虽然留了不少余地应付预想不到的因素,但那可都是纸上谈兵,李庆军真怕会成为一场数字游戏。尤其是三中队的复垦工作,每天花在来回走路的时间就得两个多小时,队员们的体力消耗确实不轻,生产作业已达到了满负荷,若再延长每天的工作时间怕大家吃不消。所以这个主意只在李庆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便让他自己给否了。他这几天就一直蹲在三中队摸情况,看看能挖到别的什么潜力。今天区上这个会,本来确是他的事,他几天前就接到了通知,把会上的发言材料都写好了。可是昨晚上听了陈凤莲的叙述,立时有了新的主意:对呀,正好让梁金瑞替自己去开会,一来让他借这个机会修饰一下他那颗逢头乱发的脑袋和胡子拉茬的脸,不然简直他就象四十多岁的长毛野人啦;二来自己今天也真得到三中队去,站在一个中队长的角度,沿着中队长应有的思路去认真研究一下该采取什么样的生产步骤了。
    三中队的三个作业小队分散在三个不同的作业地点。相隔都不太远,大声喊一嗓子对方都能听清楚,但因杂草小树高过人头,十几个人一钻进去就没了影踪,所以小队和小队之间谁也看不见谁。目前,这三个小队正在暗中叫劲儿不宣而战,展开了一场生产竞赛,谁也不甘心落在别人后边。这是个好势头,李庆军嘱咐三中队的几个头头,对这种自发的劳动竞赛不光是要给以肯定和支持,还要加强引导适时鼓励,千万不能让这种热火朝天的干劲冷下去。同时,中队必须高瞻远瞩督促检查,把好质量关,这可一点儿马虎不得。地要翻得够深,草根、树根一定要清除干净。落在地里的根又长出新芽的,要随时把它拨掉。
    覃玉峰调走之后,他原来的工作都由梁金瑞一个人担着,最近才把一小队队长马任远提了上来做副中队长。梁金瑞让陈彦明暂时帮着张罗一下一小队的事情,他也答应了。不过他提了个条件,就是只帮张罗事情到选出新的小队长为止,可高低不能要他当小队长。陈彦明这人讲义气,中队长主动跟他交朋友,有事信得过他,他当然不好推辞。他脑瓜子机灵,道眼多。因当初被整怕了,至今心中仍有余悸,不愿意出头露面,李庆军今天来到三中队,先叫马任远到各小队走走,检查一下质量。他自己就径直到了一小队。
陈彦明此时正光着膀子挥舞着钉锄在翻地,被晒得油黑铮亮的肩膀上已经渗出了许多汗珠儿。看见李庆军来了,他便停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热情地打招呼:
    “李书记今天又到三中队来蹲点儿啦?”
    “彦明你好,我今天可不是来蹲点儿,是专程来向你学习和请教的,该不会不欢迎吧!”
    “可不要取笑了,我能有什么好学习的?”
“就来跟你学锄地。一小队这几天创造了每人日均翻地六分五的记录,而且质量也很好,这里面肯定有窍门。你这个秀才使的是什么高招,跟我说说,好让我这脑袋也开点窍。别那么保守,你也知道,季节不等人,我们整个中队目前的生产进度可不那么乐观啊!好的经验就应该推广,让它变成巨大的生产力,单靠你们一个小队干得再好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李庆军开门见山地和他谈起了这件事。
    “我可真不是保守,锄地本就是个力气活儿,你也和我们一块儿干了好几天,若有窍门你还能不清楚吗?”陈彦明微笑着瞅着李庆军,陪同他漫步回到了刚才锄地的那个位置。
    李庆军从另外一名队员手中要过钉锄,吩咐他去干别的活。然后他一边锄着地一边对陈彦明说:
    “那就怪了,别的小队也都在拼命往前抢呀,时间表上也都抓得够紧的,怎么就赶不上你们呢?”李庆军觉得陈彦明说的也确是实话,他也找不出什么窍门,不免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暂先把这件事搁在一边。转入了另外一个话题,单刀直入地问道:
    “彦明,让你担任一小队队长的事,梁中队长和你说了吧?你什么意见?”
    “说是说了,可是......”陈彦明就知道李庆军早晚要找他谈这事儿。今天也肯定主要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自从开展“一帮一,一对红”的活动以来,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李庆军、梁金瑞这些领导绝不是图个形式走过场。都是真心地拿他当朋友,当兄弟,时时都想着他,遇到为难的事情也都主动帮着他,使他不再受歧视,并努力发挥他的特长,让他当了一名版报宣传员。如今又寄予了莫大的信任,安排他当小队的领导,而他,他又何尝不想干出点儿象样儿的成绩来,也好不辜负领导的一片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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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流戈
   四
但他仍然不敢答应就接下这个工作,帮忙可以,当“官”他不敢。过去遭受的歧视打击给他造成的伤太深太重了,他还无法一下子就从那片阴影里面顺顺当当地走出来。
“可是什么?你还有什么难处?难道真的干不了吗?”李庆军两只眼睛严肃地盯着陈彦明,那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友善,关切和期待。
    陈彦明低着头,躲避着李庆军的那双眼睛,他一声不响地轮起大锄只顾使劲地锄地,把刨下的大土块用锄背砸碎。好一会儿功夫,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李庆军的问话。
    李庆军见他不作声,知道他心里还揣着那没解开的疙瘩,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便缓和了一下语气开导他说:
“彦明,我们是老同学,应该无话不谈,你先前曾走过一段弯路,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说老实话,我心里也很难过。当然,对此我也有责任,我已经向你道过欠了,你至今埋怨我也好,记恨我也好,我不怪你。看到你近两个月来的进步,工作中做出了很多成绩,我和大家一样感到由衷地高兴,你有文化、有能力,完全能够胜任小队长的工作,为什么就不愿意替大伙儿多担点担子呢?......”
    “不,不是这么回事,李书记你误会了,我从来也没记恨过你,你和梁中队长都是我的真正朋友,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早就对生活和前途不抱任何希望了。我非常感谢你们,这是我的真心话。但要我当这个小队长,这件事我看使不得。我成份不好,万一马失前蹄干出点儿差错来,人家会认为我是有意搞破坏。这不单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也给你们当领导的脸上沫黑呀!”陈彦明终于倒出了他肚子里的苦水。
    “这你就太多虑了,我们茶场中队、小队的头头加一块儿二十来个,也不都是成分好的呀,你看有谁是因为工作中有点儿毛病就挨整的。我们的目的,一是要充分发挥你的才干,把小队的工作搞得更好,更主要的在于为你创造一个伸直腰杆儿的机会,彻底改变过去人们对你的偏见,你可无论如何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呀,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干,真要是工作中不慎出了点儿毛病,由我担着就是了。谁若再动辄揪辫子、给人小鞋穿,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听完李庆军这掏自肺腑的话,陈彦明十分激动,眼眶也开始湿润了。他把钉锄刨进土里,用右手扶着锄把,抬起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窝儿说:“老同学不用多说了,我这儿也同样是肉长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若再推三拖四地不识抬举,可真就不够人字这两撇啦!这个小队长我接,只是有一条,你可要经常帮我把点儿关。你知道,象我这种出身的人实在是经不起盍打,真要一个跟头跌下去,恐怕就再也别指望爬起来了。”
    “这个自然,你好好干,干出个样儿来给大家看看。有党支部在掌舵,还有大家的支持,绝不会看着你再跌跟头。”
    “多谢了,我一定努力好好干!”
    “这才真正象个老同学的样儿!好了,从现在起,一小队就正式交给你啦。马任远也好专心干好他的副中队长,不能总把他拖在一小队。”李庆军说完又告诉陈彦明:“你去把你小队的人都喊过来,咱们开个会。”他看得出来,陈彦明虽然答应了当这个小队长,但他多少还是出于耐面子,显得有点儿勉强。为了提高他的信心,李庆军要当众宣布,好让大家都表态支持他。
    一小队十四名队员闻声立即聚了过来,在草地上以李庆军为中心围坐下来,唯独那个被划为四类份子的黄家贵仍在不远处轮着大砍刀在继续干活。通常,队员们开会讨论是不准他参加的。
“黄家贵,你也过来听听。”李庆军用手指着他喊道。
    陈彦明也随着招呼:“家贵,李支书叫你也过来呢!”
    黄家贵这才扔下砍刀走了过来,站在离大家三米远的地方低着头,垂着两只手,眼睛丝毫不敢离开自己的脚趾头。他习惯这种姿势,每逢他参加的会,他毫不例外地都是这种标准姿势。
一看到黄家贵这付模样儿,李庆军就觉得心酸。都是一样的知青,一起来开发建设山区的,他却落到这般天地。自从陈明坤走后,李庆军就打算想办法给他摘掉那顶四类帽子。可跟王场长一商量,王达昌却劝他别干这种傻事。“给四类分子摘帽子?这事非同小可啊!弄不好他的帽子没摘掉,却给自己再戴上一顶。这事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呀!”王达昌脑袋摇得象只拨浪鼓。吓得李庆军只好先把这事放下。
“你也坐吧,又不是开你的批斗会,用不着总站着。”李庆军伸手示意说。然后,他挨着个儿把这十几个人都看了一遍。
他面前这些兄弟姐妹个个都是好样儿的,着实让他打心眼儿里喜欢。阿坤等那几个小伙儿,每天干活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索性甩掉衣裳光着膀子干,脊背上被晒得象是涂了一层黑漆,全都油黑铮亮。手掌心磨起了大血泡,血泡磨破了淌血水,却都坚持着没有一个请假的。直到后来个个手掌都长了厚厚的老趼。二妹子何春玲和另外几位姑娘家更是不服软,轮着大砍刀跟那些小伙子们比赛砍荒,脸上身上留下了无数是被杂草荆棘划破的口子,出了不少血.有的衣裳刮破了,浑身沾满了鬼针草儿,还自己取笑这回变成了刺猬猬,李庆军此时不能指名挨着个儿表扬,他只简单地向大家道了句:“大家辛苦了,我们现在百忙中抽时间开这个短会,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他接着说:“我们一小队原来的马任远队长因工作需要已经接替覃玉峰担任了副中队长,半个月来,我们一小队实际上是由陈彦明同志代为负责的。场部和中队通过这段时间对陈彦明同志的工作进行了考察,并分头征求部分同志的意见,对陈彦明同志的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现在我代表场部正式宣布,由陈彦明同志担任我们一小队的队长,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协助他,共同搞好我们一小队的工作。大家如果拥护场里的这项决定,就请以热烈的掌声来再为陈彦明同志加把劲儿,好吗?”
    掌声十分热烈,也非常响亮。这表明队员们对陈彦明的信任和支持。
    李庆军回头对陈彦明说:“大家都很拥护你,你也说两句吧,向大伙表示一下你的决心。”
    陈彦明很激动,他先前没想到大家对他当这个小队长能这么欢迎。他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两句话:“我今天当上这个小队长,完全是场领导和大家热情帮助的结果。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和大家一齐共同把我们一小队的工作做好。希望大家继续帮助我,有什么做得不够的地方及时帮我指正。”说完,他用眼睛瞅着李庆军。那是在询问是否还有其它的事情。
李庆军会意,便转向大家说:“这个短会就开到这儿,我再给大家伙儿出道题,大伙儿等会儿边干活边在心里琢磨,要想把我们目前的生产进度提高一步,看看我们还应该采取一些什么样的措施?我希望每个人都要认真思考一下我的这个问题,晚上收工前我朝你们要答案。好了,现在散会,继续干活儿吧。”
    李庆军刚想告诉陈彦明,他准备到另外两个小队走走,却看见陈彦明欲言又止的样子,象是有什么事情又不好意思张嘴。于是他忙又改口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就对我直说好了,还犹豫什么?”
陈彦明稍声说:“我不是有什么要求,只是有件事情在心里头想了好几天啦,自己也吃不准是说好还是不说的好。方才你说给我们出道题,我就又想到了这件事。这对提高工效确实能起作用,只是......”
    “哎呀,你有什么好点子怎么不早说!快告诉我,这可是当前最主要的大事。”李庆军听说对提高工作效率有作用,立刻象是被注射了一针兴奋剂,没等陈彦明把话说完就眉开眼笑地催他快说到底是什么好主意。
    “可是,真要这么办会给食堂增加许多负担,我怕韩志梅他们不高兴,若知道是我出的这主意,背后还不骂死我!”陈彦明的担心就在这儿,事情还牵扯着韩志梅,李庆军会是什么态度呢?
    “你快说具体的做法,韩志梅那儿我去说,她肯定也会支持你的,只要对生产有利,对全体知青有利,你就大胆提嘛,怕什么?”
    “是这么回事,李支书你也知道,我们干活的地点离场部比较远,中午再跑回去吃午饭,一个来回十多里,又要爬大山,休息时间全都搭在路上头了。一到下午两、三点钟,大家就全都累得精疲力尽,干活也没了力气。你能不能让食堂的炊事员多辛苦一些,早上做饭把我们三中队的午饭也带出来。我们吃过早饭后,就用饭盒把午饭带上山来,省得中午来回跑。这样中午我们就能多休息一个多小时,恢复了体力,下午干活的工效自然会比以前要提高许多,你看行不行?”陈彦明说完后,自己也好象是松了口气。
    “好主意呀!回头我就告诉食堂,让她们就按你说的安排。其实这么做食堂也不算麻烦,项多就是早上多忙一阵子,多做一锅饭。若实在忙不开可以让卫生员也去帮忙嘛。后勤现在正提倡要为中队服好务,你给他们出了个好点子,韩志梅准会感谢你呢。”李庆军夸赞说。
    “都是一家人哪用得着感谢。”
    吃午饭的时候,李庆军就把这件事跟韩志梅说了。韩志梅果然很高兴。不过她又有了更好的主张,她对李庆军说:“干嘛还要队员们自己带午饭上山,干脆午饭由炊事员送上山去,让队员们都能吃上新鲜热乎饭岂不更好!还可以给他们烧点热乎汤水送上去。”
    “那敢情好,只怕要耽误了家里开饭。”
    “怎么会呢,饭菜都煮好了了,中午在家吃饭的人少,留下一个人打饭就行。我也可以去帮送午饭嘛!”韩志梅说。
    “那好,从明天开始就这么办!”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韩志梅便把这项决定通知了梁金瑞。梁金瑞到区里开了大半天的会,心里却一直在惦记着中队的生产情况。一听说炊事员要给他们送午饭,心里头可乐坏了。他明知韩志梅在等他当着炊事员的面说上几句感谢的话。可他那张抹了油的嘴却偏偏不领炊事员的情:“我知道你们女同志都馋酸东西,准是想上山摘野果子吃,却编了这么个现成的理由,还想来讨好我?”
“你个缺德败兴的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韩志梅一面笑骂着在他背上轻砸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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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流戈
第十二章、金 秋 时 节
                             一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到了。象今天这样,这彩霞山的初秋景色确实美得让人出乎意料。满山遍野的山珍野果琳琅满目挂满枝头。金黄色的山柿子和金梨,正待由青转黄的木祝和芭蕉、紫黑色的捻子和山葡萄,带针的金樱和椎粟……真是数也数不尽,看也看不够。
    自从上回李庆军动员大家集思广益,找出了很多提高工效的办法后,复垦茶园的工作进展很快。由于采取了边复垦边追肥的办法,队员们每天上工便都不再空手,每人都顺便稍上一担沤好的可可饼肥。那些刚清理出来的茶叶树,枯黄而瘦弱。有些已经长成了树干的粗大枝条都被 据掉,让它自根部另发新的嫩枝。经过细心剪枝再追上可可饼肥,只两场雨的功夫,便齐刷刷地长出了粗壮的嫩芽,抽出了新枝。目前,复垦工作已接近尾声,剩下的活主要是修剪和追肥,也已经胜利在望。到了这时候,梁金瑞那紧皱了好长时间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连他那脸上的笑容也比前段时间显得特别地轻松愉快。逢人先打招呼,瞅那股子精神劲儿,不知内里的人还以为他走路半道捡到了什么宝贝。
    李庆军最近两个星期一直跟着王场长在一、二两个中队转游,完成了种杂粮和生姜的任务后,那两个中队已开始转入了梯地上茶园的田间管理。李庆军对这方面的知识以前从未接触过。他感到现在是非学不可了。不然今后如何能管理好茶场的生产?现在有老场长在,再不认真跟他学点儿,以后场长退了休,自己就抓瞎!不过,做事情也不能顾此失彼,他今天快吃午饭的时候又来到了三中队。
复垦后的茶园面貌已经焕然一新,原来断空地方补栽的茶树都已成活,开始长出了新枝。而那些根系粗大的旧茶树则重新抽出了许多新的嫩枝。只这半个月没见,如今都长成了枝叶茂盛的树冠。远远望过去,一行行整齐有序的展示在李庆军的眼前。李庆军心里一阵欣喜,他加快了脚步拐过两个小山包,朝着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的方向奔了过去。
复垦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砍刀和钉锄都已入了库。三中队的队员们正在后期复垦的地块中对茶树进行修剪和追肥。虽然沤好的可可饼肥散发着刺鼻子的酸臭味儿,可大家的心里却是甜甜的。他们终于没有白辛苦一场,眼前欣欣向荣的茶园已经丰收在望。秋茶采收的季节马上就要到了,看着棵棵茶树上长满了红玛瑙般红色的枝条和碧玉翡翠般的嫩芽,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聚到一起等待炊事员把午饭送上山来。李庆军到哪儿都是个颇受欢迎的人,看到他来了,大伙儿都热情的跟他打起了招呼:
    “李书记好久没到我们这儿来了,一定很忙吧?”
    “你若再晚几天不过来,我们也要下山了。”
    “现在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们,如果能提前完成任务,要给我们庆功的,这回可别忘了啊!赶紧让食堂杀猪吧。”
    “李书记先来烧支烟,不用忙着检查工作,我们三中队的活保证你满意!”
李庆军一一应答着大伙儿,他也不客气,接过别人递来的烟就点着了,使劲儿地吸了起来。他边吸烟边笑着说:“大家活干得怎么样,光我一个人满意不行。首先得我们每个人都自己满意。这茶园的田间管理,我们过去都没干过,都是跟着老场长现学的。干得怎么样,最后还得由场长来给我们评判。我到一、二两个中队跟着干了十来天,算是学习吧。现在到你们这儿,也还是学习,你们谁也不要把我当成是来检查工作的。”
    爱开玩笑的阿坤学着方才二小队长石长福的口气搭茬说:“报告李书记,我们二小队干活最过得硬,这都是我阿坤领导有方的结果。你如果想学先进经验,就到我阿坤领导的二小队来好啦,我四脚朝天欢迎你来接受再教育。”一句话逗得大伙儿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中队长梁金瑞刚好从别处走过来,听见阿坤的话便顶了他一句:“荷!你小子野心不小,冒充起领导来啦,敢当着面戏弄起李书记来,没准过两天还想到区里把区长也喊来给你当学生呢。我倒想你招生也算我一个,可我怎么听你说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你以为领导就那么好当?平时让你参加扫盲班你还不干,真要让你当领导,一天不到黑就得偷着哭!”其实梁金瑞也知道阿坤考上初中念了三个学期,后来因父亲去世辍的学,可是来到茶场以后,每逢开会学习他都声称自己没念过书没文化。现在梁金瑞是在借题发挥故意点他。
“中队长不要隔着门缝儿把我看太扁,我阿坤也不是孬种窝囊废。除了看书写字我不会,干活可从来没让别人落下过。不信你把领人干活的头头让我来当,你问问大伙有几个敢说不服的!”别看阿坤自称没文化,可他心笨嘴不笨,要讲吹牛多少还有点儿能耐,说话的时候裤兜揣碗碴子,往外一掏净是瓷(词)。
越是这样的人大伙儿越爱跟他开玩笑。二妹子何春玲偏赶在这当口也来揭他短:“你是胆小,不敢自己一个人上山。听人说,你上山遇见条小虫子,吓得晚上睡觉做恶梦乱喊乱叫,大伙儿还以为是半夜山猪闯进了屋呢!就你那没有芝麻粒儿大的胆量还要领着大伙儿上山干活?找人陪着你壮胆还差不多!”
梁金瑞接茬说:“就是嘛,我也听人说起过这回事,看来这一定是真的。”
阿坤冲着二妹子假装生气地追问:“谁跟你造的谣?你快告诉我,我跟他没完!这简直是丑化咱贫雇农!这辈子我若是讨不到老婆就要他包赔损失。”他又回头瞅了瞅李庆军和梁金瑞,然后装作十分委屈地说:“正好两位领导都在,你们也都听见了,可一定要给我做主,最低限度也要让造谣的人给我介绍一个。”
大伙儿都被他逗乐了,二妹子兴头上又给他加上一句:“哈哈,小虫子都怕呢,还敢讨老婆?你们男的不是常说:女人都是母老虎,早晚还不把你吃了。”
   那阿坤是个现世的活宝,突然两腿朝地上一跪,双手抱拳朝天喊道:“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谁说那是小虫子,两米来长的山吹鸡,脑袋竖起来一尺多高,瞪着眼睛吐着黑舌,一个劲地骂我们影响了它睡觉,说是再不走它就不客气了。我那是不想给同去的兄弟姐妹惹麻烦,这才放了它一马。可是有的人偏要长毒蛇志气,灭兄弟威风,把我阿坤的半世英名就都给糟践啦!”说完,他从地上站起来,伸出手指在嘴里沾了点儿吐沫抹在脸上,一边装哭还一边偷着笑。这一来可把个人群笑翻了天。阿坤越是自己不笑,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一副委屈的样子不再做声,就越是引得别人笑个不停。至于谁说他没文化,胆子小什么的,他并不在乎,“没文化怎么啦?照样吃饭、干活,你们有文化的还不照样得到这大山沟里来当村佬,白读那些年书,又有什么用?”胆子大小要看对什么事情。山吹鸡那东西学名叫眼镜王蛇,不但有剧毒,还会主动向人进攻。没把握制服它就千万别惹它。这话提起来还是大伙儿刚搬到山上的新房不久的事情。阿坤所在的三中队到山上开梯地,有一天就遇到一条两米来长的蛇。那蛇不怕人,脑袋抬起一尺来高,瞪着眼睛吐着黑舌盯着前边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们。有几个胆子稍大的小伙子打算靠近一点儿看个仔细。这其中就有阿坤。也跟在这个小伙子后边。
     ”呀,这是山吹鸡!这家伙可不好惹,它会追赶人的!“有认得蛇的人不禁惊呼起来。
一听说是山吹鸡,大家都害怕了。哪里还敢再往前凑,前边的人伸开胳膊拦住大伙,人们开始一步步地往后退,后边那些胆小的拨腿扭头就走。早就听别人说,山吹鸡是毒蛇中最厉害的一种。若被它追上咬一口,这一百多斤就交待了。充好汉可得分个时候,阿坤虽说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词儿怎么用,可他绝不是傻子,犯不着跟那山吹鸡蛇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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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流戈
    二
    还是有几个胆子特大的,手急眼快,拿根长棍子,一齐上,硬是把那蛇按在了草地上。陈彦明招呼着身旁的黎水全:“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脱给我!”他把黎水全身上的上衣脱了下来,拿着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那蛇的脑袋缠了结结实实。
    “呀,真了不起,想不到彦明竞还有这本事!”闻声赶过来的梁金瑞看到这个场面情不自禁地赞叹连声。
听说山吹鸡已被陈彦明等人制服,吓跑的人这才壮着胆子又慢慢地凑了回来。陈彦明双手紧紧抓住了用衣裳缠裹住的蛇头,黎水全便去取过刀来要动手剥蛇皮。陈彦明却惋惜地说:“真是可惜了,若是弄到收购站去,这条蛇少说也能卖六、七十元,能值半头肥猪的价钱呢!”
黎水全闻说,立即停下了正要动刀的手,用询问的眼神瞅着陈彦明说:“真的吗,那我们弄去卖好啦!”
陈彦明笑了笑说:“快动手吧,我不过说说而已。目前生产这么忙,别说是卖六、七十元,就算能卖一百多元,我们也不能耽误工作去卖它呀!再说我们也没有笼子,没有东西装呀。合该它让我们大家尝一尝山珍美味儿。”
黎水全看过别人剥蛇皮,简单得很,只需用刀在蛇胫处割开那么一圈,有人帮着扯直蛇身,然后两手捏住割开的皮翻开用力从头至尾那么一撕扯,整条蛇皮便剥下来了。蛇皮一剥开,内脏便全都露了出来。那蛇身仍在拼命地蠕动,弄得黎水全满手都是蛇血。他终于找到了蛇胆,小心翼翼地用刀割了下来,然后把所有内脏连同蛇头都割了下来。那蛇已然是死了,蛇头和内脏被挖坑埋了起来。又砍来一根白丹竹,破成竹篾,把蛇肉捆了起来,足有四五斤。蛇肉之中、当属这吹鸡蛇的味道最为鲜美,这晚上不少人都品尝了这美味佳肴。阿坤抢着吃了好几块蛇肉。谁知道半夜里他梦中又见到了这条蛇,张着血盆大口在追赶他,他突然惊醒来出了一身冷汗,还乱喊乱叫,把同屋的人全都给吵醒了。这件事传出来被大伙儿当成了笑料,动不动就用这事跟他当话茬。
    天将帮晌,山下方向飘上来一阵悦耳的歌声。大家都知道这是后勤的姑娘们来为垦荒的队员们送饭来了。陈彦明招呼一小队的队员们:“走啊,我们到下边吃饭去!”其他小队的姑娘小伙子们也都陆续地朝不远处的那条小山沟聚了过去。
    李庆军刚才已到各个小队的作业地点察看了一遍,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和梁金瑞一起也随后来到了大伙儿午休吃饭的那条小山沟。这儿可真是一块天然的避暑休闲圣地,沟里的树木参天遮日。林阴下,一条终年不断的涓涓小溪流从沟底穿过,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仿佛在为勤劳的人们纵情歌唱。那溪水特别地清凉甘甜,泌人心肺,溪中还经常可以看到娃娃鱼、牛蛙和鹰嘴龟。溪流两旁那些柔软小草的地坪上,星罗棋布着许多可以用作石桌石凳的光滑大石块。沟里到处结满了野果,树上跳跃着模样儿俊俏的松鼠和果子狸。 韩志梅领着邹美琴和龙妹仔正在为队员们分发着饭盒,李庆军、梁金瑞和陈凤莲几个人的饭盒她早就让陈凤莲给拿到一旁了,反正都是一样的饭菜,谁也不用等谁,干体力活的人吃饭就是香,有说有笑之中很快都吃完了饭。看看梁金瑞和李庆军都吃完了饭,韩志梅便指着对面山坡的山柿子树冲他俩嚷嚷说:“喂,你俩个懒虫不要光吃不干活,快去帮我搞些山柿子!”她第一次到这沟里送午饭时就发现了这儿的山柿树上果子结得特别多,从夏到秋,她看着这些果子由小长大,慢慢地由青变黄,甚是招人喜爱。她今天可要弄些回去,她有大用场呢!看她这功夫那样儿,似乎馋得要流口水啦!
“你怎么不早说,这肚子刚刚撑得圆鼓鼓地怎么好爬树?......”李庆军不知道韩志梅要搞山柿的用意,便找这么个现成的理由来搪塞。却不料那梁金瑞腿快,没等李庆军说完,他已经奔到那山柿树下,三下五除二便象只猴子似地爬上树去,连枝带果颁下好几串儿来。一边往下扔一边笑着说道:“这么点小事用不着找别人,就交给我好了,我这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韩志梅懒得和梁金瑞磨牙,跑过去刚捡起一枝山柿,就听见梁金瑞又在树上喊了起来:
    “陈凤莲你快给我看住喽,我可是只帮你一个人摘的,千万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韩志梅情知和梁金瑞逗嘴占不着便宜,就不去理他,随手选了只最黄的,送到嘴边就咬了一口,真是又甜又脆,好吃极了。她紧接着又咬了第二口,还没等嚼碎下咽就觉得上了大当。那山柿涩得嘴都张不开了。舌头上像是挂了厚厚地一层什么东西,伸缩一下都觉得困难了。
“哈哈!贪嘴猫,抢别人东西吃,这回遭报应了吧?”梁金瑞从树上出溜下来,幸灾乐祸地走到韩志梅身边看着她那模样继续打趣儿,然后又回头瞅了一眼李庆军,像是刚发现他也在身边似地,突然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刮了两记耳瓜子道:“看看,我又说走嘴啦,该打!你们别生气,看我帮你们揍这个嚼舌的。”
    这回韩志梅可是再也憋不住了,她和陈凤莲一样眼泪都笑了出来。
    笑罢,韩志梅才又在梁金瑞肩上轻轻捣了一拳说:“你这个缺德的,原来早就知道这东西中看不中吃的,却故意看我笑话,你就不怕阎罗王减你的寿?”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谁让你这么嘴急来着?人家刚想告诉你的,山柿和家柿一样,都得摘下来用石灰水泡上几天解了涩才能吃。是你自己着急贪吃,还没等我把这个窍门说出来,你就等不及了,这能怪我嘛?给你讲个笑话吧:一只母猴指着树上的栗子告诉小猴子:‘那栗子非常好吃......’可是还没等它说完,小猴子就急不可待地爬上树去,摘下栗子就放进嘴里咬,结果被栗子壳的刺扎着满嘴淌血,痛得吱吱乱叫。它还埋怨母猴骗它。其实母猴说得没错,栗子确实很好吃,可没等它说完吃栗子的方法,那小猴子就等不得了,这还能怪别人不告诉它吗?我看,你今天就跟那只小猴子是一个样儿!”梁金瑞一本正经地说。
“去你的!你才跟猴子一个样儿呢。”韩志梅笑骂着,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的确让梁金瑞给说得不好意思,她和陈凤莲两人忙着从那树下的草丛里捡着梁金瑞从树上扔下来的山柿子,一边又说出了一个令大家振奋的好消息,把刚才的话题岔开了:“喂,我说老梁同志,这点儿不够,快再上树多摘点儿。告诉你吧,我们彩霞山的第二批新战友过几天就要上山来了,我们得多准备些山里的土特产欢迎他们呀。这可是刚才张书记带回来的可靠消息。”说完,她凑到李庆军身旁小声跟他说:“哎,你给大伙儿发个号召,多去采些果子回来。”
    大家听韩志梅这么一说,自然是非常高兴,李庆军更是兴奋极了,他连忙把三个小队的队长召集到一块儿对他们交待说:“今天的午休延长一个小时,给你们一个临时的任务马上去完成:每个小队去采摘二十斤野果交给炊事员担回场里,柑子、木竹、水映子、金梨、椎子、秋桃都可以,大家要选那成熟了的摘。”
几个小队队长知道是准备欢迎和招待新来的战友用的,也都愉快地答应着分头去布置。这边梁金瑞要过带鞘的柴刀系到腰间重又爬上了一棵山柿树,挑那果实结得多的枝杈砍了几杈下来,少说也有三四十斤。
韩志梅和陈凤莲见了,不约而同地又心疼起来,冲着树上的梁金瑞埋怨说:
    “怎么的把那么好的树杈给砍了,多可惜。”
“杈都砍了,明年你让他怎么结果子,真是败家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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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流戈
   三
梁金瑞停下手上的刀低头瞅着她俩,装了个鬼脸笑着回答说:“你们懂什么,这柿子树再好,它毕竟是野生的,结的果子也长不大。长在这大山里头从来没有人经管也没人要。你们没看市场上卖的那些又甜又脆的家种大柿子,四分钱一斤都还卖不出去,谁稀罕这山柿子呀。告诉你们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场里早就计划好了,下一步要建果树园,种上那种饭碗一般大的大柿子,又大又甜,比这山柿子可强多了。以后,别说再叫你上山来摘这小山柿子,就是摘好给你送到家你也不会要啦!不光是柿子树,还要栽种各种各样的水果。到那时,留着这些山柿子你还上山来摘不成?”
    韩志梅和陈凤莲这才不再多说,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初秋的彩霞山,满山遍野姹紫嫣红。雨季过后,万里蓝天一片晴朗,偶尔飘过来几朵雪白的薄云,象是舞动的轻纱,在娇阳霞光的映照下更是给这晴空点缀上了无尽的诗情画意。李庆军还有别的事情,他高兴地瞅了一眼韩志梅和她身边正在嬉闹说笑的伙伴们,跟他们打个招呼道了别转身朝林外走去。他没有走通往沟外的小道,而是趟过林中没膝深的荒草爬上了山坡。走出林子后仍然没走那之字形的小道,照旧穿过那根本没有路的荒草陡坡,蹭蹭几下,就近攀上了左边的山梁,上了另外一条通往山里的小路。这里是人迹罕到的去处,山梁上的路通常都是体型较大的野兽出没留下的痕迹。
山梁上的小路越走海拔越高,也就望得越远。起始时路边还有一米左右高的灌木丛,越往上走,灌木丛也没有了,小路边只剩下不到一尺高的杂草。李庆军环顾四周,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层层山峦,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回头再看刚才的那条山沟,忽然觉得那山沟变小了许多。脚下有两只苍鹰在凌空盘旋。大自然是如此地博大雄浑,令李庆军不禁感慨万端。他脑海中浮现出刘禹锡的诗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如今,这彩霞山的初秋景致更加美不胜收。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间来到这彩霞山已经接近十个月。如今,彩霞山畅开她的博大胸怀,即将把她的又一批儿女拢进怀抱。李庆军在想:我们的茶场在不断地发展壮大,彩霞山的历史篇章,将要由我们这一代人来重新谱写。我们这一代新时期的青年人,有幸赶上了开发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革命实践,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党和政府对我们知识青年走上山下乡的道路这一壮举给予了充分肯定和支持,我们也一定不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在这彩霞山上扎根创业,有所作为......”
    李庆军今天此行的目的,是要到另外一条山沟里具体察看那里的成材树林。那沟里生长着许许多多被当地人称为“松涂”的树,树干笔直,木质优良,相似于北方大兴安岭上的“果松”,是上好的建筑和家俱材料。李庆军过去并不认识这种树。就连场长王达昌对这种树的质地也没有什么了解。还是去年刚来不久时进山考察到过这条山沟,发现这里生长着成片林木。树干笔直挺拔,足有二十来米高。这种树长得特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找了一棵翻根干枯的,用斧头砍下一段扛了回来,才知道这种树质地非常好,几乎要超过云杉。场里马上要盖房子,李庆军打算再到这沟里察看并估算一下,大概能有多少,需要派多少个人去砍伐等等。再有就是查看一下那树上结的果实是否可以采摘了,李庆军打算弄些树种回来育苗。
话分两头。这边,韩志梅见梁金瑞还要再砍,便又冲他喊道:“够啦,够啦,赶紧下来吧”。还没等她和陈凤莲把山柿子捡净,二妹子何春玲却用一根藤条栓了十来串的山芭蕉背了回来,隔着老远便兴高采烈地喊到:“快来接我一把,都要背不动啦!”
    韩志梅一看弄回许多芭蕉,自然也十分高兴,连忙把山柿都归到一只萝里,空出一只萝筐赶过去接何春玲。竟然装了大半萝。两人一人出一只手把它抬了过来。其中几只已经黄熟了的。散发着醉人的芳香,让韩志梅不停地在吞口水。陈凤莲一见,便急着问何春玲:“从哪弄来的?”
    “就是里边冲脑,大把多,阿坤他们几个还在找呢!”何春玲仍然十分兴奋地回答说。
    “唉,这是山冲里长的野生芭蕉,那蕉子剥开皮里面全是仔儿,没有肉的。别说这些绿色的生蕉,就是熟透了也只是闻到味道香极了,干馋人却吃不到嘴里去!”陈凤莲显然有这方面的经验,她向何春玲和韩志梅介绍说。
    何春玲哪里肯信,心里暗想:”这么好的芭蕉怎么会没有肉,许是仔儿多了一些,不像家种的芭蕉没有仔儿罢了。不过那也没关系,吃的时候把仔儿吐出去就行了,这陈凤莲净能开玩笑。
    韩志梅知道陈凤莲说的话从来不掺假,听这一说,刚想把这些芭蕉倒出来,何春玲马上给拦住了:
“别扔啊,好不容易弄来的,有几只黄熟了的,我们谁都没舍得吃呢。”
     陈凤莲有个习惯,说过的话不再重复。不过她今天看到二妹子两眼盯着那些山蕉舍不得扔,恨不得生着连皮儿一块儿吞吃了的样子,实在逗人,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若实在舍不得扔,你就把它放在这草地里沤吧,沤熟了每天来闻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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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流戈
第十三章、暗涌

    二妹子还是不甘心,找到一只黄熟的山芭蕉把皮剥开,那浓郁的香味更加芬芳四射,香得人不住地咂嘴咽口水。二妹子这功夫也看清了,的确如陈凤莲所说:整只山芭蕉剥了皮就剩下仔儿,一颗挨着一颗紧紧地挤在一起。她可经不住这香味的诱惑,甭说是山芭蕉仔儿,就是石头子儿,她也非要咬一口尝尝了。
    韩志梅看着不住地从嘴里往外吐着山芭蕉仔儿的二妹子,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可真是馋晕了头,街上的香蕉稀烂贱,花五角钱都能撑死,快把这些玩艺儿丢掉吧!”
    二妹子十分扫兴,堵气地把手中咬了半截的山芭蕉使劲儿一扔,一边回身走一边嘟嘟囔囔地说:“就怪阿坤他们几个,害我白挨这半天累,我找他们算账去!”头也不回地朝沟里走去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各小队的队员们都陆续回来了,有的双手捧着斗笠、有的脱下身上的衣裳包着,里边都装着各种各样的野生水果。柑子、木竹子、水映子、杨桃、甘榄、山枣子,真是五花八门,足有一百好几十斤。送饭来的六只大箩筐下边全都装上了各种野果,那些饭盒只好用藤条绑成捆放在上面。韩志梅和两个钱来送午饭的炊事员高高兴兴地挑着担子满载而归。
    就在这最美的季节里,彩霞山欢天喜地地迎来了她的又一批儿女。湄河县第二届城镇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一行五十四人,这天要进山来了。
    还是在三天前,李庆军一接到县里通知,马上就把宿舍作了调整,为这些即将到来的弟弟妹妹们腾出了住处。昨天他又和张书记一起专程赶回县里参加了欢送这批知青的大会,今天要领着这些新战友一起返回茶场。他不单是去接这批新战友,另外还接来两位远道专程应邀前来支援茶场的种茶、制茶技术能手。这是两位通过外贸部门协助联系从安徽省请来的专家。
    韩志梅一大早把杀猪的事情安排妥当,便又张罗贴欢迎标语。标语在头天下午就由陈彦明写好了,只需要弄些木薯粉打成浆糊,找人去贴上,今天后勤特别忙,人手不够支不开架,韩志梅便求王场长让中队派几个人当帮手。王场长告诉各位中队长:每个中队派一名队员到后勤帮厨。一中队的李宗琦队长把他中队那个总是托病不上工、上工也只会磨洋工的史占海派到后勤来充数。韩志梅和后勤的人没有一个不讨厌这史占海的,这是个害群之马,一听到他的名字大伙儿就觉得恶心,可是中队派来了,又不能不要。韩志梅琢磨再三,索性让他去打浆糊贴标语。
    “不会!刷浆糊贴标语还勉强,打浆糊我可不会!”史占海贼眉鼠眼地瞟着韩志梅说。
    韩志梅知道他是在故意找麻烦,虽然心里十分生气,但又没有功夫跟他计较,只好自己先去打浆糊。打好了浆糊总算把个史占海打发去贴标语了,她才算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忙别的事情。
    谁知,不到十分钟光景,史占海又回来找她了。
    “我说韩大总管,你还得再给我派个帮手,这一大堆标语,就我自己一个人,就是贴到年底也贴不完那!若是耽误了你们的事情可别怪我呀。”
“总共才二十几张,哪用了多大的功夫?我还以为你贴完了呢。”韩志梅生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还有个大幅的,一个人怎么贴得好。不信你去试试看。”
    韩志梅知道跟这史占海这种人千万不可多费口舌,阎王爷白给他披了张人皮。张嘴头两句多少还能带点人味儿,再往下,便要开始胡诌八咧,满嘴喷粪了。其他的人都在忙得不可开交,于是,韩志梅便暂时先撂下手里的活,冲着史占海一挥手说:“走吧,我去帮你先把那大块字幅贴上,剩下的你再自己去贴,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干的活。谁不知道我是笨妈生的?领导不在场指挥,万一我给贴错了岂不又是罪过?”
    韩志梅也不再跟他多费口舌,自己到李庆军的办公室里搬了把椅子,随着史占海来到了大楼的西头墙下。她把椅子靠墙跟放好,然后拿过那大字幅的标语从头抽出一张对史占海说:‘你刷浆糊,我来贴。”
    “好咧,我来给你刷浆糊,包你满意!”
    头三张贴好了,韩志梅刚要从椅子上下来,一回头猛地发现在前边用长把扫帚往墙上刷浆糊的史占海,这功夫正弯着腰扭着脑袋,两只贼眼目不转睛地从她的裙子下边盯着她的大腿在淫邪地窥视着。韩志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原来只顾了贴标语,那裙子前身挂在椅子靠背的一角上,里边那红色的三角裤衩和两条大腿暴露出来,被史占海乘机看了个明白。
    韩志梅一阵心慌,脸上不由地刷地一下烧得通红。她假装作没发现史占海在偷窥,从椅子上下来,心里却砰砰地跳个不停。她把椅子往右边挪了一尺多远,转身到后边那一叠写好的大字块前,左手拿开压在上面的小石块,右手掀开最上面的一张,再把左手的石块压在下面的一张上。然后双手拿起第四张大字块来,那是个欢迎的迎字。她转身瞅了一眼墙上,史占海在准备粘贴的位置上已刷好了浆糊,目光已避开了她的身体继续往前刷浆糊。
    “你都往下点呀,怎么越刷越高,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啦,那距离也不一样,远的远,近的近,怎么贴呀?”韩志梅知道史占海这时心思没在干活上,但跟他却又恼不得,只好使劲儿地压下心里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提醒他。
    史占海象是刚从梦中惊醒一般,咧着大嘴冲韩志梅奸笑了一下,然后不置可否地后退了几步才对墙上自己刚才刷过浆糊的地方审视起来。
    “咦?怎么会这样呢?我说过我这个人太笨,什么活也干不好,真是给你刷得太高,都弄到肚脐上去了还不知道。”史占海嘴里又开始冒粪了。
    “你讲点儿道德好不好,非要等我骂你怎么的,不要脸的东西!”韩志梅真有点儿忍无可忍了。
“我不过和你说句笑话,左邻右舍地,怎么两句话不来就翻脸。好,我给你赔礼就是了”,史占海见韩志梅真地动了气,知道她不是好惹的,赶快把话往回拉。
    在湄河城里,他们两家住得最近,当中只隔着两户人家。不过,他们两人一直不怎么来往。那还是韩志梅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上一个和她最要好的女同学到她家来一起做功课,走的时候路过史占海家门口,史占海逼她留下“买路钱”。那女孩子因为没带钱,史占海就薅住她的头发,让她爬在地上给他当马骑,还往她身上撒尿。韩志梅在屋里听见了她那同学的哭声,出来一看是史占海在欺侮她的同学,当下就质问他为什么欺侮人?要拉他上派出所去评理。史占海见是邻家的小女孩出面干预,怕这事儿被捅到他大姐跟前,也就不敢继续造次、只好认错求挠。他这个人谁都不怕,唯独害怕他大姐。逮着毛病往死收拾他。爹妈死得早,靠大姐抚养他。结果平时三只手偷摸惹祸让别人找上门来告状不算,连大姐准备生孩子住院的钱被他偷个精光,都拿到外边胡花了。他大姐来文的不行就只好动武。那次的事情韩志梅最后还是非逼他当着他大姐面前认错不可,不然就告派出所。结果是挨了大姐一顿狠揍,并警告他如再犯干脆就送去教养。从那以后,他对韩志梅就一直是即恨又怕。若不是后来一同下了乡,混到一个锅里吃饭,他们从来就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完全跟陌生人一样。
    韩志梅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什么事她也不会记恨一辈子。她总是采取一种对事不对人的态度,象今天史占海这样,她照旧是哪说哪了,她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弄得满城风雨。她如今毕竟已是个共青团干部,后勤的组长,应该有比一般群众更高的觉悟和姿态,遇事斤斤计较会让人看不起,有失自己的身份。她现在只想把这标语快点贴好,还有许多活等着她去张罗。十点前还必须带队到山下的下兰去迎接新战友。于是,她不再说什么,双手展开那张写着个“迎”字的大字块纸登上了椅子。正待往那墙上刷好浆糊的位置上贴,却不料那脚下的椅子突然一晃,她身体的重心突然住旁边一偏,便从那椅子上横着摔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她和那张椅子一起都倒在了墙根下的地上。看样子身体的某个部位肯定是伤着了,胳膊上被擦破的伤口这时也冒出血来。
    史占海闻声见状,连忙扔下手中的扫帚奔了过来,伸手想掺扶她起来。
    “怎么样,伤着了吧?来,我送你进屋找卫生员看看。”
    韩志梅原本打心眼儿里就厌恶史占海,不想让他碰自己。可这节骨眼儿上也实在没有别的人。自己又没法站起来,那脚脖子稍稍动一动立刻就疼得眼冒金星,豆大的汗珠儿顺着脑门儿往外冒。无奈之下,她只好听任史占海扶着她用另一只脚支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史占海这时便蹲下身去,把韩志梅背到他身上,慢慢地朝着墙的拐角那边挪了过去。这一系列的过程中,韩志梅明显觉察出史占海在往起扶自己时在乘机伸手往自己的前胸乳房处摸索,背她的时候也用手指在摸她的大腿和臀部。她几乎想喊出声来,忽又想到事情传出去对自己也不好。这些事情女人总是被动、处于劣势。史占海肯定也不会认账,没有旁证说不清楚。好在很快就拐过墙角,还有二十几米远就到了大楼的大门口,她也就忍下这口气没再说什么。
史占海背着韩志梅进了楼下西边李庆军那间办公室,把她放在李庆军的床上,就急忙到东头屋外的河冲边去喊人。卫生员潘洪柱此时正在那儿帮着刮猪毛,给猪开膛。听说是韩志梅摔伤了,潘洪柱没敢怠慢,忙到河冲中把手洗干净,解下身上的围裙扔给别人,便跟着史占海快步回到大楼。那几个参与杀猪的人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也都暂先略下手中的活过来察看,伙房里的炊事员们也闻讯随后跟了过来。整个后勤赶上今天是这几个月来最忙的一天,指挥员受了伤,大家的心情便不免有点儿慌乱。
    卫生员潘洪柱更是不敢含糊。他认真细致地为韩志梅检查伤情,用消毒药水清洗处理擦破的伤口,上药包扎。他端起她那只不敢动的右脚,发现脚脖子已经肿涨。韩志梅此时疼得喊叫起来:
“哎呦,真是太疼啊,痛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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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流戈
    二
    “别乱动,一定得忍着点儿。你这脚脖子脱臼了,我得帮你把它复位才行!”潘洪柱一面说着,一面两手使劲儿用力,只听见那脚脖子的骨节轻轻地响了一下,韩志梅又是“哎哟”一声,额头立刻渗出敢许多豆大的汗珠儿。
    “这回怎么样?你再活动活动,看还痛不痛。”潘洪柱说着,把韩志梅的脚松开了。
    韩志梅小心地活动着扭伤的右脚,多少还有点儿疼痛,但显然已经轻多了。她高兴地赞道:“老潘这点儿功夫不简单,也成了神医,手到痛除啦!”
“什么手到痛除,我也只学了这一着。抽空再上山帮你弄点儿草药敷一下。总共才二十多天,还不到一个月的培训,学到的东西毕竟有限。”潘洪柱话里话外流露着埋怨的语气。本来么,这赤脚医生速成培训班,教的只是一些农村医疗的普通知识。三个月的培训,他只学了还不满一个月,只会对一般的头疼脑热照着书本开几片扑热息痛或安乃近、打打针、对破皮的小伤口用点儿双氧水什么的消消毒,按有些人的看法,提前被场里要了回来,实际上等于半途而废。场里生产特别忙,知青们有点儿小毛病本来吃两片药,稍重点儿的打两针也好了。场里没有卫生员就只能请病假下山到外面去看病。实在没办法,李庆军只好征求王场长同意,把潘洪柱提前要了回来。这样一来潘洪柱赤脚医生没学成,只能暂时当个卫生员。好在他心眼儿活,二十多天的培训,他硬是把那个中医龚大夫捧得跟亲爹似地,乘机比别人多学了两招推拿和把脉开方的一些要领。合该他要露脸,今天在顶头上司这儿用上了。
    韩志梅当然明白潘洪柱的意思,便接着他的话安慰道:“你不要着急嘛,我已经跟场里请示过了,等这批新战友来了,再选一名合适的给你当徒弟,徒弟带出来了就送你到八步卫校去学习两年。场里还指望你学成回来成立卫生所呢。”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潘洪柱一听,乐得嘴唇都合不到一起了。到卫校去读书,将来毕业回来最次也能是个医士,再干几年就能升上医师。原以为这辈子从此窝在大山沟里就是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想不到来下乡还能有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初选派到县里医院去学赤脚医生,本来韩志梅是头一个报的名。决定权捏在李庆军手里,按照上边和场里定下的条件,又经过知青们民主推选,谁都认为除了韩志梅不会再选别的人了。自己除了初中以上文化,工作还算积极肯干以外,连个团员也不是,思想进步这一条根本没法和人家韩志梅相比。报名纯粹是跟着起哄穷搅和,根本就没抱一丝半点儿的希望。每当想起当初这件事情,他至今都还暗自庆幸:
    那是在三个月前的一个下午,潘洪柱和队友们从宿舍出来,沿着山坡上的小路去上工。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中队长董启芳在后面给喊住了:“潘洪柱,你先等一下!”
见是中队长喊他,潘洪柱转身往回走了几步。董启芳赶上来对他说:“你先别去干活了,李庆军找你有事,让你到他那里去一趟!”
一听说李副书记找他,潘洪柱心里就在打鼓:十有八九,就是报名去学赤脚医生的事情。他当初本不想凑这份热闹。还是中队长鼓励他报的名:“咱们二中队,我看你完全符合条件!她韩志梅也不过就是有和李庆军这层关系。他们若是不把这碗水往平端,相信群众也不会答应!”
潘洪柱用询问的眼光瞅着董启芳,想从她那里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一定是去学赤脚医生的事情,反正讲的是自愿报名和民主评选相结合,你怕什么?他们若是走后门,你就在大会上揭露批评!”
潘洪柱可不愿意让人拿着当枪使,他朝下边李庆军的办公室走去,边走边打定了主意,就说自己也感到条件不够格,主动撤回报名。
“怎么,你要撤回报名?为什么?”李庆军不解地问道。
“其实,我不是想给韩志梅制造麻烦,我知道条件不如她。”潘洪柱不好意思地说。
“你先不要说韩志梅,就说说你自己,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去学赤脚医生?”
“当然,我想去!可是——”
“想去不就结了,想去的首先要自己报名,撤回报名,那可就去不成了呀!我今天本来是要告诉你,经过大家民主评选,场里最后研究决定,派你去参加这次县里组织的培训班。可你又要撤回报名。失去这难得的机会,我都替你惋惜。”
“李书记可别拿我开心了,我知道自己肯定去不上。”
“我说的可是真话,上工时间,能找你回来开玩笑吗?我再问你一遍,到底去还是不去?去,你就让王会计给你拿五十块钱,回去准备一下,下礼拜一到县医院报到。实在不想去我就只好再找别人。”
“……”
韩志梅出于工作考虑,不但主动把学赤脚医生的机会让给了潘洪柱,如今还极力为他争取到卫校学习的机会,这让潘洪柱内心充满了感激。
韩志梅抬头环视了一遍前来看望她的伙伴们,连声道谢说:“谢谢了,谢谢大家这么关心我!我这儿好了,没事了,大家快去干活吧,可别误了事。新战友们午饭前就到,我等会儿还要跟大家一起下山去迎接呢!”
    “那可不行!”潘洪柱立即阻拦说:“你这脚骨拉伤了,最少也得休息两天,不能急着走路。”
    韩志梅一听急了:“这是事先定好的呀,不去怎么行!”她猛地又想起标语还没贴完,那张被自己撕坏的“迎”字得赶紧重写一张。陈彦明已随中队到山里干活去了。等他回来写显然来不及。好在这大标语块写的是美术体,照着弄坏的那张描一个吧。她正从床上站起来打算去取笔墨纸砚,没想到那只右脚真的一走就疼。她眉头皱了皱,停下脚步、回头用求助的目光望着潘洪柱。
    “怎么样?我就说不行嘛,这回服气了吧!”潘洪柱笑着说。
韩志梅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对潘洪柱说:“看来这脚是真的不争气,让你说着了。这么着吧,你快到三中队宿舍陈彦明那儿,把毛笔墨汁拿来,裁一张八开的红纸,照着原样儿重写一个迎字,然后和史占海把西墙头上的大标语贴完。原先那张已被我给弄坏了。还在西墙头那边呢。待会儿下山去迎接我就不去了,真是扫兴,要摔跟头哪天摔不好,怎么偏赶到今天来摔呢!”
话分两头,那边县城里第二批参加上山下乡的知青一行五十多人,胸前戴着大红花,在一片喧天的锣鼓鞭炮声中纷纷登上了挂着帆布蓬的解放牌大卡车。那卡车今天也打扮得十分漂亮,车厢两边都帖满红红绿绿的标语,车头前边也系上了大红花。开车的司机打着了发动机,按响了两下喇叭后,便把车缓缓地驶出了东大操场。车厢里十分拥挤,乱哄哄的吵杂声和嬉笑声响成一团。大家的视线也被那张帆布蓬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唯有站在靠车尾的那几个人才能够看见亲人们那依依惜别的场面。东大操场上原先整齐的队形也开始乱了,有的在高呼口号,兴高采烈;有的在追着行走的卡车边跑边招手吼叫,有的仍旧站在原来的地方在偷偷地抬手擦去眼角上涌出的泪水。
就和去年头一批知青来时一样,大汽车载着一群生龙活虎的小青年一直驶进了下兰供销社院内。车刚停稳,站在车厢最后边的李庆军首先从车上下来。其余的人也紧随着从车上纷纷爬了下来。李庆军把目光投向商店门口那几个场里来迎接的人,仔细地寻找,他没有发现韩志梅。不免在心里头划了个问号:说好今天由她带队来迎接的,可是人呢?虽然他俩昨天早饭后才分的手,这时候仍有无限的牵挂袭上了李庆军的心头,---她干什么去了?
                         三
    李庆军朝着前来迎接的那几个人走了过去,边走边喊道:“王会计,韩志梅呢,她怎么还没到?”
    旁边的保管员刘影抢先回答说:“韩姐早上贴标语时扭伤了脚,来不了啦,只好让我们几个人来。”
“这么不知道加小心,越忙就越出差头!”当着众人的面,李庆军明着是责备,内里却暗自心疼。到底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一定会很疼吧?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卫生员潘洪柱,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潘洪柱会意,他告诉李庆军:“还好,没伤着骨头。右脚脖子崴了,骨关节脱臼。我已经帮她复位了。胳膊肘磕破点儿皮,没有大妨碍,养两天就会好的。”
    李庆军心里揣着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忙着回头去招呼新来的战友。
    新战友们正在忙着从行李车上往下搬行李,从新整理一番。他们一张张充满好奇的脸上全都神采奕奕的。这些新来的小弟弟小妹妹们绝大多数都是应届毕业的高初中毕业生,在学校都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连那背在身上的行李都比头一批的哥哥姐姐们要规格、整齐得多。令行禁止的速度更是让头一批的知青没办法和他们相比。只听见领队的伍锡权一声哨响,他们便飞快地将自己的行李背在肩上,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三行。随着伍锡权的口令报完了数后,伍锡权喊了一声“稍息!然后他自己原地向右转,朝着张继业和李庆军举手行礼道:“报告,,湄河县第二届赴彩霞山茶场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共五十四人,现已集合完毕,请指示。”
    张继业向大家招了招手算是还礼,接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对着整齐的队列开始讲话:
    “各位知青同志:”张书记转过身用手指着左边不远处那座西高东低横在前面的大山对大家说:
    “大家请往那儿看,那边不远处那座大山,那就是我们的彩霞山,是我们未来的家园了。你们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正在山上等着欢迎你们的到来。他接着又把王会计、潘洪柱和刘影几位下山来迎接的人向新来的知青们作了介绍:”这几位是受场里委托,专程到山下迎接你们,并带领你们进山的老战友。一会儿我们就要由他们几个领着,沿着前面田边的那条小路,向前面山脚下那个村子进发,然后再从村口上我们现在就可以看到的那棵大榕树边上那条路上山。大家要一个跟着一个,不要掉队,更不能私自离开队伍。中途有事一定要报告。我和李书记两个人在队伍后边。防止有人掉队迷路不好找。大家都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队列中传出了整齐的回答。
    张继业回头看了看李庆军,示意要他讲话,李庆军说:“既然大家都听清楚了,别的事我就不在这儿多说。途中我们大家一定要互相关照。好了,可以出发了。”于是,伍锡权便朝队列喊道:“大家注意听口令,立正---向左转,起步走,”王会计和刘影在头前带路,卫生员潘洪柱背着小药箱,一会儿紧走几步赶上队伍前面,一会儿又停下来等等后边的人。这支背着行装的知青队伍便离开了下兰供销社,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彩霞山行进。
    这天的天气绝好,天高云稀,彩霞山那常年躲在浓厚的云层中的神秘主峰神女峰,今天也特意将她那巍峨矫健的身姿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她欣然地微笑着。俯视着山脚下这群新来的年轻人,仿佛在为他们做最美好的祝福。
彩霞山有史以来第一次象今天这么欢乐畅快,第一次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午饭后以前所未有的隆重召开欢迎大会,停产举行欢迎活动。场长王达昌今天也和这些小青年一样高兴。看得出,他刚刚刮过脸,清瘦的面容格外舒展,那上边的皱纹也似乎比往日少了许多。他还特意换上了那件深灰色的半旧中山装上衣。在李庆军的印象中,他记得场长这件中山装并不常穿,还是初次见面时由他领着上彩霞山考察时见他穿过,再就是外出开会办事偶尔穿过,上得彩霞山来很少见他穿这件衣裳。
    会后又举行了球赛、棋赛和登山比赛。晚上则点起三盏大汽灯,照得大楼前面的地坪如同白昼,一场别开生面的文娱晚会吸引得山下村里的许多乡亲也举着火把,点着松明灯上山来看热闹,助兴。文娱晚会是由团支部组织的,团支部书记董启芳首先到前面代表全体老知青对新来的战友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那是李庆军事先写好的稿子,尽管董启芳对其中的有些字还不认识,不过她记忆力还不错,领她背了几遍,到时候还真没出什么洋相。接下来开始表演节目,演出的节目有渔鼓、相声、三句半、赛歌赛诗赛故事。虽说显得土了些,不象人家城里文工团那么专业、正规,但那接二连三的掌声却是一阵连着一阵,刚演完一个小节目,董启芳突然来了兴致,窜到前边,双手合成个喇叭型高声地喊道:“知青战友们,我们现在就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场领导为我们表演一个节目,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人群中立刻暴发出欢呼声,接着便是一阵响亮的掌声,原来安排好的节目顺序立刻被打乱了。
    也许是这几天的确有点儿忙乱,包括张书记在内,几个领导事先都没有准备演出的节目。但这个场面可是盛情难却。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如何来圆这个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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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流戈
                                              四、

     站在众人对面的董启芳这时候喊得更加起劲儿:“大家还要把掌声拍得更响亮些才行!我们再给场领导加把劲儿好不好?来,下边大家听我的口令一---二---”
    “场领导,来一个!场领导,来一个!”人群中跟着她的口令喊了起来。
   “不行,不行,还得大点儿声,还要整齐一些。预备---一---二”
    “场领导,来一个,场领导,来一个!”
    这个节目不演自然是过不了这一关啦!张书记和王场长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李庆军的身上,等着他快点拿个主意。
    李庆军会意,对他俩说:“这样吧,干脆咱们来一段小合唱,就唱那首《学习雷锋好榜样》,猛一想又说:”王会计呢?快点,让王会计也上。他唱这首歌在行,就大点儿声,咱们几个小点儿声,跟着滥竽充数吧!“
    就这样,四个人走到面对着众人一字型排好,便唱了起来。临时凑的,又没经过排练,离谱跑调、南腔北调、五音不全,反而逗得大伙儿忍不住笑破了肚皮。董启芳想有意出他们的丑,等他们硬着头皮刚唱完,她便又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尖声高叫道:“大家说他们唱得好不好呀?”
    “好!”人群众总有那么一些爱凑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
    “妙不妙呀?”
“妙!”
    “再来一个要不要呀?”
    “要!哈哈哈哈!”人群中掌声又不停地响了起来
    没办法,几个头头,只好再次对着大家鞠躬谢幕。
    坐在一旁的韩志梅一看这架势,生气地白了一眼得意忘形的董启芳,赶快忍着脚痛站起来走到前边,找到负责报幕的邹美琴,贴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
    邹美琴点头应承,马上上前报幕解围:“下面一个节目,就请我们场党支部的李庆军副书记和团支部委员韩志梅共同表演诗朗诵,大家欢迎!”
    李庆军在学校时就很出名,这批新来的知青,多数来自县中,对他都很熟悉。其他公社来的那几个,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也都对他产生了较深的印象。邹美琴刚报完节目,下边就有老知青向新战友私下介绍了他和韩志梅的关系,这更使他格外地受到了关注。人群中的掌声也格外响亮。
    张书记和王场长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和王会计一同回到人群中去了。韩志梅忍着脚部伤痛微笑着走上前来站到了李庆军的身旁。他俩一同朝对面的人群鞠躬,然后齐声开始了他俩的表演:
    “诗朗诵,
    在巍峨的群山上空
    有一群矫健的雏鹰
    扑棱着稚嫩的羽翼
    迎着灿烂朝阳
    追逐着蓝天彩霞飞腾
    母亲用血汗哺育它们长大
    让它们茁壮聪明
    山川秀丽多娇啊
    使澎湃的心灵壮志凌云
    不把青春当作鲜花欣赏
    告别了儿时摇篮的温馨
  要做搏击时代风云的雄鹰
    翱翔长空绘彩虹
    唤醒了沉睡的峰峦峡谷
    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相信明天的彩霞山呦
   会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园
    结束了诗朗诵,韩志梅让李庆军下来,她又独唱了两首歌。这样总算是替几位领导解了围。因为绝大多数人都爱听她的独唱,记得她唱的一首是《红梅赞》,另一首是《请到我们山庄来》。她的歌唱得十分动人,而且相当赋有表情,这回没用再有人进行鼓动,自然就博得了热烈的掌声。唯独董启芳堵气地用鼻子使劲儿地哼了她一声。她高低看不上韩志梅,尤其是在韩志梅在大庭广众下受到欢迎的时候。她十分地不服气:吊她妈的,这天老爷到底什么阶级出身?怎么跟那个小骚货一个鼻孔出气,偏偏单给她安了一副好嗓子?
    自从这天起,彩霞山上又新增加了一个第四中队,新来的知青是“老三届”的头一届,拿今天的话讲,他们是属于那些“知识含量较高”和“比较普遍年青化”的人,其中除了从代课教师减下来的往届老高中外,其余几乎全是湄河中学的应届高、初中毕业生。
经场管委会研究决定,原三中队队长梁金瑞调到新成立的四中队任队长,新来的知青许成兰任副中队长。韩志梅调到三中队接任梁金瑞的队长工作。她原来后勤的那一摊子工作交给了新来的马秀华。新来的伍锡权留在场部任文书。同时,和另外一名新来的女知青一起跟着潘洪柱学做卫生员的工作。其余新来的知青全部编入了四中队,由两位从安徽请来的茶叶专家指导他们开展种茶技术练兵。许成兰、马秀华和伍锡权三个人都是先李庆军一年毕业的高中生,参加上山下乡前一直在小学校里当代课教师。李庆军因此对他们几个都十看重。他和场长王达昌、支部书记张继业都交换过意见,有意识地想对他们三个进行培养考察,和第一批知青中的几个骨干在一起作为将来后备干部的人选。  
      这样的组织机构和人事安排在会上一宣布,会后立即有人提出了质议:“高中毕业生都安排了好差事,还给四中队请了两个专家教他们。先来的还不如后到的,我们总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分明是瞧不起我们文化低,把我们工人子女看成后娘养的!”
    呀!若大的一顶帽子砸下来,可真够场长王达昌喝一壶的。他真就有点儿吃不住劲儿。那年头当工人的正打腰,“工人大哥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他王达昌从来不敢拿工人子女不当香饽饽,“老子英雄儿好汉”,你就是帮他王达昌换上只三米直径的葫芦当胆使,他也绝不敢有半点儿瞧不起工人子女的举动。再说,王达昌本人当干部之前就是个工人,怎么说他也不会瞧不起工人子女。搞科学种茶的确需要点儿文化基础,这一点王达昌心里也明白,但眼下这种安排并非出自他王达昌的主意,这是李庆军跟据县委组织部领导的建议提出来的,自己虽然身为一场之长,是县里委派来管理这个知青茶场的,这茶场里的所有大事小情,从贯彻执行上级的方针政策、制定落实茶场的生产经营项目措施直到全场近二百来号人的吃喝拉撒睡,哪一样都得他最后拍板定音。但那时候不时兴行政领导负责制,屁大的事情也得班子民主讨论。他这个当“班长”的最后只能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结果进行“集中”。因此,即便他给“集中”错了,有人要来打板子,他也认为不该拿他是问,他并没有公开表示赞成。该撅屁股挨板子的,自然就是那些投了赞成票的多数人。
    提这种质议的是二中队队长董启芳和她手下的几个人。本来,对场里这回的组织人事安排他们也只不过有点不大服气,心里头有点儿不舒坦,憋得难受,总想找人发发怨气。还是人家一中队的李宗琦队长不白给,帮着他们上纲上线这么一分析,她们那几个人才豁然明白:原来这只马桶还真的蛮有搅合头,董启芳好像忽然间增添了许多精神。人都说”狗肚子里盛不下二两香油”,那李宗琦反复对她强调了好几遍,要她一定要讲究点斗争策略,这种事现在只能够在群众中先造些舆论,等群众觉悟高了,自会起来反对他们。目前的情况下,还不能直接跟场里提反对意见,毕竟中学毕业有文化的已经占了多数。现在提这事情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弄巧成拙,遭到多数人反感。可她董启芳生就的火性脾气秉性,从来说话办事只喜欢竹筒倒豆子,“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场里闹翻天”嘛!她表情庄重地冲着李宗琦拍了拍胸脯道:“真理在我们手中,才不怕他们呢!大是大非面前,我就是要挺身而出。”
    别看态度这么坚决,董启芳心里毕竟底气不足,她还多少有点儿自知之明,象她这点子泡半碗面吃都不够的墨水,连最简单的植物学常识都一窍不通,别说搞种茶科技了,根本就想滥竽充数都凑不上去。她不敢直接找李庆军去无理取闹,她知道自己还不是李庆军的对手,别自找那没趣。但她的一口恶气,只有去当着场长王达昌耍泼,她觉得那是个老面瓜,对谁都“好好好,是是是”,柿子就得捡那软的捏!
王达昌表面上只是个和事佬儿,可那内里却精明着哩。对付董启芳,他的办法是冷处理。今天董启芳这番狂轰乱炸,他除了解释说这是县委组织部门的意见之外,没有作出其他任何反映,过后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仿佛连他自己也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事情到此为止,完满地划上了句号,董启芳尽情地发泄了一通,似乎已经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原本她也没打算要跟孙悟空争权当齐天大圣。作为团支部书记、中队长、她可不想自己把屁股下的宝座掀翻喽。王达昌能吃能装,受点儿小气不在话下,关键是他没得罪任何人,和谁也没结下怨仇,也还算心安理得吧。
秋天的彩霞山飘洒着欢乐的景象,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掩藏不住的丰收喜悦。漫山遍野种下的作物都将对辛勤的耕耘者投以丰硕的回报,怎能不让人喜上眉稍。副业队那边也传来喜讯:创收的数目在逐月增长,已经接近了月人均三百元。按目前的生产势头,今年的收入将大大超出当初的设想。王达昌和李庆军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们早就盘算好了,除留够来年的生产费用和适当提高公积金的提留,还打算要办两件大事。第一件,明年开春前要建造四十套家属房;第二件事便是从明年一月份开始,把全场知青的生活费用提高一步,伙食费每人每月由九元提到十二元,每人每月的零花钱从五元提高到七元。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他们确信这个目标一定可以实现。
    然而,他俩恰恰忽略了这“意外”两个字。
    对于来自大自然的意外还是可以想办法克服的,最近,山里的山猪泛滥成灾,专门祸害地里的庄稼,首当其冲的是那百十多亩地里的红薯。这些山猪多得几乎不怎么怕人,大白天就有母山猪领着一帮仔猪跑到楼旁边的河边来喝水。山上种的那些红薯这下子可遭了殃,一垄垄,一片片地被山猪掘出来偷吃。简直就跟犁杖翻过一般。这可是为办养猪场准备的主要饲料啊。当务之急,是要立即组织人员上山护秋。李庆军让伍锡权起草了一份给县里的报告,请求批发给一些子弹。县武装部批给了三百发护秋用的兽弹,通知茶场派人去取。护秋用的兽弹是白给的,不用花钱。
    董启芳是武装民兵排长、场里除了治保会的吴国强和覃玉峰各配一支由公安局配给的驳壳枪外,其余五支七九步枪和五条三八大盖全由董启芳负责保管。平时民兵训练的子弹都是要花钱的。这回领来了三百发不花钱的子弹,董启芳心里一下乐开了花。
场长王达昌正在和李庆军商量应该派谁去护秋,既要做好这次护秋工作,又要规定好严格的纪律,防止有人随意拿子弹乱打。前不久,那个整天尽惹乱子的史占海就开枪射杀了山下村民家养的狗。偷着伺弄干净拿到集上卖狗肉,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有人把这件事情向场里作了汇报。
   
    王达昌和李庆军都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的管理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虽说一发子弹才一角多钱,可那东西一但落入坏人手里可不得了。找到董启芳一了解:原来武装民兵的子弹每人都发了五发。所幸的是,除了史占海,其他人的子弹都还一发不少。李庆军当即要董启芳把所有子弹收回统一管理,并把这件事向区武装部长程四龙通报了,建议将史占海从武装民兵队伍里除名。
    程四龙当时听完了李庆军讲述的关于史占海的许多劣迹后,把两只手指当中夹着的那段抽剩下半寸来长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他皱着眉头迟缓地把目光从李庆军的脸上移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沉思起来。好一阵子他才重新用眼睛注视着李庆军试探地说:
“李支书,你还不知道吗?你们是县办的茶场,县里并没有把你们茶场的民兵管理权限完全下放到区里。尤其是武装民兵,本来就是湄河镇武装部批的。至今也没划到我们莫圩区的名册。至于要除名,现在就得找县武装部说了算。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推责任,县武装部只告诉我们帮助抓一抓平时训练和学习,别的事情我可不能越权啊!不过,你今天反映的情况的确重要,也很及时,等我忙完区里的事情,一定抽空到你们茶场去,帮你们把民兵工作好好抓一抓。至于你说的那个史占海的事,按说我得及时向县武装部汇报,不过---。”程四龙已经连续三年被评为模范武装部长,莫圩区武装部也连续四年都被评为民兵工作先进单位,这对程四龙日后的提职升迁至关重要,他可不能让自己的鸡汤锅里掉进苍蝇。因此,他把话说到这儿就又突然顿住了。他用眼睛不住地瞟着李庆军,那眼神显得十分诡秘,他象是欲说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李庆军就喜欢那说话痛快的,对程四龙这半藏半露的神态他有点耐不住性子,于是急着说:
“程部长,有什么难事你不妨直说,我们共同想办法就是了,我们茶场建在莫圩区,民兵工作今后还得听你的,你也别拿我们当外人才是。”
40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2:17 | 只看该作者
39# 流戈
  五
    程四龙仍有点儿吞吞吐吐地说:“我是说,关于民兵武器**管理,你们党支部和民兵连可不能大撒手啊,光靠区武装部这几个人是不行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的原则是党指挥枪’,真要出了问题,我受点儿牵连不打紧,你们也都脱不了责任那!至于前段时间个别民兵出了点儿小毛病,我看你们也得认真总结一下,制定一个妥善的措施,吸取教训就是了。最好这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再往县里捅了,不然的话,以后你们队伍不断扩大,再申请武器**肯定有困难,武器**可不是小孩子们和泥搓的泥球,随便怎么玩也没人管得着。幸亏这回是打死了别人家的狗,多掏点儿钱赔偿人家也不再追究,真若是伤了人还能瞒得了吗?不光是你们场的有关人员吃不了兜着走,县武装部的首长都得跟着挨处分。管理措施不到位,明摆着让上边领导不放心,谁还敢顺顺当当地批给你们。”程四龙这番话有水平,够分量,不但把茶场民兵武器**管理不善的责任大部分推给了李庆军他们,同时,又把问题一下子抹平,只要上级不知道,自然就等于没问题,先进模范原来是这么连续下来的。
    李庆军对问题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推脱责任。相反地他倒认为程四龙的话合情合理,因此,他完全同意了程四龙的意见。这次申请护秋的子弹,他和张继业、王达昌、吴国强反复商量,事先就制定好了一份严密的管理使用制度。但是,再好的制度也得靠人去执行,上次本想把史占海从基干民兵队伍中清除出去,结果却没办到,董启芳到县武装部给他打了一大堆的保票,硬是保了下来以观后效。这次的三百发子弹,王达昌和李庆军可都在县人武部那儿立了军令状,万一出了漏子,他俩谁都跑不了。再把这些子弹都交给董启芳,说实在的,那就晚上睡觉也都得睁着眼睛,两个头头全都一百个不放心。护秋的工作必须挑一个原则性强,铁面无私、认真负责,不光是胆子要大、心还必须得细的人来管才行。李庆军和王达昌都主张把这项任务交给民兵连副连长、场治保主任吴国强来负责。
没想到,董启芳先下手为强,抢先找上来,要求由她带队去护秋:
“一听说董启芳自报奋勇要领人去护秋,刚才还在称赞李庆军选吴国强选得准的场长王达昌却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哎呀,看我这记性,人老不中用喽,差点儿把供销社要订做电杆横担木的事情给忘了。我得赶紧进山到副业队那儿去一趟,你们年轻人嘛,就是应该勇挑重担,护秋的事,你就和李书记谈吧。”说完扭身就走了。
李庆军瞅着王达昌的背影摇了摇头。这相处快一年了,他可算是基本上摸透了这个老头儿的个性。要想适应这儿的自然地理状况,风土人情,处理与乡邻和有关各方面的关系,安排场里的生产经营,若没有这个老头儿还真不行。他的确精明过人,头头是道。李庆军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真不少,许多都是在学校里和书本上根本学不到的东西,真得感谢县里的领导给自己派来这么好的一位领导,一位慈祥而热情的长者,一位事业的伙伴。但是,也许是人无完人吧,老场长确也百好难遮一丑,一接触到人际关系的是是非非,遇到矛盾冲突,他便总千方百计绕弯走,只剩下一付笑脸和一串“好”字。除非逼得他实在是走投无路,否则他能推则推,能躲则躲,断然不会与人论出个子午卯酉来。
    这一来,李庆军是不能再推了,况且他也看不惯董启芳那神气十足,盛气凌人的势头。她哪里是请示,分明是在逼宫!于是,李庆军忍不住批评道:“你是个中队长,一个中队好几十号人的领导,别忘了你的责任。口口声声护秋工作必须交给你去干,那你扔下中队的工作谁来管?这个问题请你好好的考虑考虑!”
    董启芳是一心想着要去护秋,早把什么中队长的职责抛到脑后去了。她趾高气扬地顶撞说:“我是武装部任命的武装民兵排长,平时可以归你们领导,现在民兵有了任务,就得轮到我说了算啦。剩下中队让谁去管,那就是你们支书场长的事情,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什么叫你可管不了那么多?你别以为地球离了你就不转动!你现在把话说清楚,是不是真的就不想干了?若是真的不想干,我现在就免去你中队长的职务,提请团支部改选。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太让我失望啦!”李庆军被董启芳气得一股火窜上了头顶。他真后悔只听信了街道的一面之词,也没认真考察一下,费了好大的劲特意培养的女干部却是这么不知轻重。他不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被自己当作亲妹妹一样关心呵护的董启芳,心里头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不是滋味儿。
    一看李庆军真地动了肝火,董启芳一下被镇住了,她不敢继续放肆。她眼下翅膀还没够硬朗,胳膊拧不过大腿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这么闹下去没有好处,还是等过后找武装部说去,于是,她抬手擦了一下刚挤出来的两颗泪珠,把刚才刁蛮的语气咽回肚子里,一付十分委屈的样子说:
    “我也不是那意思,我也没说我不干了,武装部郑部长让李宗琦转告我,要我把茶场的武装民兵工作好好开展起来。作为武装民兵排长,我当然得遵照武装部首长的指示办了。”
“李宗琦?”这民兵工作怎么又跟他扯上了呢?李庆军自己兼任着场民兵连的指导员,武装部有什么指示为什么不直接和自己说呢?李庆军觉得事情有些反常。这段时间,场里让李宗琦他们一中队主要搞建房,可身为中队长的李宗琦却三天两头往县里跑,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都超过了年龄,不在基干民兵的名册里,怎么突然间又对民兵工作来了兴趣呢?他到武装部去做什么呢?李庆军一时难以猜出他的真实目的,只得慢慢观察。因此,他装作毫不在意地对董启芳说:
“咱们场子的民兵工作确实得认真抓一抓,武装部有什么要求,你也应该及时向场长和我通个信才行呀。我是这儿的党支部副书记,场民兵连的指导员,民兵工作也是我的一项职责嘛。但是,我们当领导的,干工作可千万不能顾此失彼,护秋工作固然很重要,把其他工作都扔掉也不行呀!你应该懂得:局部工作是以全场的整体利益为前提的。我们必须逐步学会全面考虑问题。局部服从整体。当然,你的工作热情是应该肯定的,我看这样吧,护秋工作就交给吴国强领人去干,你就不要再分心了,集中精力把二中队的工作抓一抓,别把先进中队的荣誉弄丢了。”
    李庆军的话在理上,由不得董启芳再继续胡搅蛮缠。她迫于情势,即使是满心不高兴,也只好先应承下来。到了这时候,她有点儿后悔当初当这个中队长,合着自己是替他李庆军充当一只服首贴耳的领头羊,蠢蠢地白替他拼命。自己实在是傻,太不值,凭着自己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会输给韩志梅呢?莫非她真是狐狸精变的,会使什么妖术不成?董启芳由忌生恨,她暗地里咬牙切齿,来日方长,我姓董的姑奶奶绝不是好欺侮的,便宜不了这只狐狸精!
回头再说李宗琦,这个茶场中年龄最大的“老”知青,三十好几的人啦,跑来跟这帮小年轻的凑什么热闹呢?他本不是下乡的动员对象,是自报奋勇愿意来的,原来,这李宗琦并不是个白给的主。他自认是个出类拔萃的旷世奇才,只不过修炼的火候未到,机缘欠佳罢了。先前在城镇的建筑队里干了十几年、木匠、瓦匠活都偷着学了点儿,要对付农村里简单的修建,砍个屋架子砌个墙,怎么说也要比那力巴手强得多。好赖也是被人遵为“师傅”的人,再混上三年五载,准也能成为一名象模象样儿的大工匠。可他却独具慧眼地瞄准了上山下乡这条曲线成佛之道,借此机会镀金身。以他的本事,混张党票、谋个一官半职不过是小菜一碟。然后再活佛转世回城,自然可以脱离苦海。别看眼下苦了点儿,总归是图个日后功德无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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