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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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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湄水春波(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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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2:26 | 只看该作者
50# 流戈
      七
宋副局长苦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是有人天天在提倡:既要做革命的动力,也要做革命的对象嘛。文化革命,我们这几个文教系统的头头还能跑得了?若是我们几个不先挨整,那才叫怪呢。小周啊,我们这回可是被发配来接受你们监督改造的,以后你就直呼姓名,不要再喊我们什么领导拉。
“那怎么行?”周广民一下子被难住了:“几位领导都比我大着好几岁,别说直呼姓名,就是老宋老徐地叫着也不妥呀。”
                                       
范明诚解释说:“不是什么妥不妥的问题,你要老张老李地叫着,明白着太亲热,,这对你我都很不利。你的心情我们理解,有些话、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明面上说出来和做出来。特殊的环境,我们得学会用心灵来沟通。”
周广民终于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冯军在一旁却忍不住大声说:“我就是对眼前这些做法有看法。凭什么就一口咬定十七年来我们党领导的文教路线是修正主义呢。什么叫修正主义?我看这简直是在污蔑党的领导!”
周广民马上制止他说:“老冯你可得注意说话的分寸,别让人家再给你套上一双两寸长的小鞋。这场运动可是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我们作为党员可不能乱猜疑,权当这些都是锻炼和考验我们的一种办法吧。”说到这儿,他又转向范明诚道:“范书记,县里目前情况怎么样,这运动到底怎么个搞法,我们这山沟里消息闭塞,全都给弄糊涂啦!支部书记一直被留在县里回不来,茶场那边王场长被揪回去批斗,副支书小李子也被宣布打倒了。我们支部五位党员如今只剩下我和老冯还没被整。上级党委也没有什么指示,往后真不知到该怎么办,难呐!”
宋副局长苦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是有人天天在提倡:既要做革命的动力,也要做
革命的对象嘛。文化革命,顾名思义就是要对当前的民族文化的体制和现状进行一次根本上的大变革。连国家的党政机关要害部门都动起来了,我们这几个文教系统的头头还能跑得了?若是我们几个不先挨整,那才叫怪呢。小周啊,我们几个现在是被打倒了实行专政的人,这回可是被发配来接受你们监督改造的,以后你就直呼姓名,不要再喊我们什么领导拉。我们也没办法再领导别人,让那些人听见了不舒服,反而认为我们贼心不死,妄图反攻倒算,来个罪加一等。
    “那怎么行?”周广民一下子被难住了:“几位领导都比我大着好几岁,别说直呼姓名,就是老宋老徐地叫着也不妥呀。”
    范明诚解释说:“不是什么妥不妥的问题,你要老张老李地叫着,明白着太亲热,,这对你我都很不利。你的心情我们理解,有些话、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明面上说出来和做出来。特殊的环境,我们得学会用心灵来沟通。”
    周广民终于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冯军在一旁却忍不住大声说:“我就是对眼前这些做法有看法。凭什么就一口咬定十七年来我们党领导的文教路线是修正主义呢。什么叫修正主义?我看这简直是在污蔑党的领导!”
周广民马上制止他说:“老冯你可得注意说话的分寸,别让人家再给你套上一双两寸长的小鞋。这场运动可是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我们作为党员可不能乱猜疑,权当这些都是锻炼和考验我们的一种办法吧。”说到这儿,他又转向范明诚道:“范书记,县里目前情况怎么样,这运动到底怎么个搞法,我们这山沟里消息闭塞,全都给弄糊涂啦!支部书记一直被留在县里回不来,茶场那边王场长被揪回去批斗,副支书小李子也被宣布打倒了。我们支部五位党员如今只剩下我和老冯还没被整。上级党委也没有什么指示,往后真不知到该怎么办,难呐!”
                                   
    范明诚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没有立即回答周广民的话,却扭头看了看徐、宋两位局长,然后又把审视的目光投在了另外几位农工身上。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心情沉重地说:
“看来我们整个湄河县也只有这儿暂时还算平静,可你们还不知道,你们这儿的党支部书记张继业同志,正是因为公开反对把十七年教育路线说成是修正主义路线,和反对红卫兵停课闹革命冲击县委,已经被造反派关进精神病院去了。现在县委、县人委各科局、直属各部门的领导,多数都和我们三个差不多,都被戴上了“走资派”帽子停止了工作。正常工作短时间内恢复不了。因此,小周小冯和你们大家也应当有个思想准备,凡事得靠自己多动脑子,。不要等上级党委给你们发指示了,你们看,你们的局党委主要领导徐、宋两位局长不是也一样被弄到这儿来了吗。我们三个人其实是第一批被送来做先期准备工作的,下一步县委那些领导,张书记、孔县长他们也都要到这儿来呆上一阵子。县城里实在闹得太凶,批斗大会上孔县长都挨了打。公安局派人拦也没拦住。造反派还抢了公安局的枪,把局长门牙都打掉了。县武装部出面找易大麻子他们交涉,费了很大劲才把问题缓下来。县武装部和文革办害怕局面控制不住,出了漏子没法交代,才选中这么个清净地方把我们送来暂时避一避。只说是都送到干校监督改造,对外心照不宣。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往外传。免得造反
派们抓住口实又来找麻烦。你们今后也不要跟我们这些人太近乎,也要制止外人随便到这儿来。明白了吗?”
    徐局长也说:“所以讲,今后对我们这些人要严加看管,不能太客气,再不要象现在这样亲密交谈了。如果以后公开的场合谈话还涉及到今天的这些内容,我们也不会再回答。”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这小小的彩霞山农技校和知青茶场,武装部会派了个副部长来常驻!几个农工这才恍然大悟。大家听到张继业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无不感到震惊和愤怒,牙齿咬得嘎巴嘎巴响,两只拳头撰得紧紧地,眼睛里冒出一股火。
    “这样把,你们先铺床,然后到那边吃午饭。待会儿吃过午饭我取工具来帮你们把锅灶砌好。我们厨房里有以前农校使用的大铁锅,给你们抬过来一只烧水做饭。锅盖和砧板都是现成的,拿过来就可以使。这几天先跟我们一块儿起伙,改天赶集再买些炊具餐具,等你们人上来多了再另设食堂。”周广民说完刚要走,徐局长却接着他的话回答说:
    “不用麻烦了,我们都带了饭盒来,今晚上就可以自己煮来吃啦。只是这锅灶还真得靠你们帮砌,我们不但没有工具,自己也不知到怎么砌呀。”
    “那哪成?饭盒怎么煮饭。菜就更是没法煮啦!开头这几天只能和我们一块搭伙啦。这事儿我昨天就和我们这儿的李宗琦组长研究过了。你们不要有别的想法。”周广民说着,慢慢地迈出了房门。另外几个农工也都跟随他先回四合院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虽说天阴得很厉害,但没有下雨,一阵阵的山风给参加秋收的知青们送来了些冷意,不过这样的天气倒最适合干活,不至于又出那一身热汗。天阴,有风第二天就不会下霜。李庆军和梁金瑞、韩志梅等几个知青茶场的“走资派”午饭后上山担了一担木薯回来,刚从场部后边的河冲下边爬上男宿背后的山坡,走在前边的梁金瑞忽然停下脚步,用手指着农技校东边山坡,回头对跟上来的李庆军说:
    “军哥快看,西边坡上那个放牛的多象是我们范校长!”
    李庆军闻说也停下了脚步,他抬头朝西边坡上仔细一看:“没错,那人正是县中学的党总支书记兼校长范明诚。李庆军对范明诚太熟悉了,那身影,那一举一动的姿势神态就象用刀刻在心上一样,时刻不会忘记。李庆军确信自己不会看走眼,他激动得把木薯担子往地上一扔,差一点儿他就喊出声来。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妥。已经到了场部的边上,这若一喊,场里所有的人没有听不见的,自己目前的处境,现在是被监督改造,规定不准接触场外的人。再说,范校长目前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这若一喊岂不给他招惹麻烦?于是,他让伙伴们先放下担子休息,同时把四下里的情况都认真审视了一番,尤其是回形院那边,见确实没有人发现他们,这才领着几个人绕进灌木丛朝西边奔了过去。
范明诚已经发现有几个人从灌木丛后边朝自己这个方向来了。起初他没看清楚,不知到是干什么的,他也立即警觉起来,开始仔细观察。等到那几个人离他不到二百米远,他才认出了这几个向他奔过来的人竟都曾是自己的学生。为首的那个他至今还记得名字叫李庆军,那可是自己十分器重的一个学生,在学校时候就入了党,本来已经保送他到北大政治系深造,只可惜他父亲被查出是个历史反革命,把他上大学的机会给毁了。后来他带头上山下乡,走之前学校还为他们几个应届毕业生开了欢送会呢。
    想到这儿,他朝那几个学生招了招手,会意地笑了。然后他牵着牛拐进了坡东边的一条小沟里。那儿有山梁遮住山下的视线,没有人会发现他们。
    李庆军一伙也快步闪进了那条小山沟。见到了校长,他们十分高兴地同他握手、相互问候。李庆军也有一年多时间没见过他的这位恩师了,他关切地问道:“校长近来身体还好吗?学校里情况怎么样?”
    范明诚告诉说:“学校早就停课,现在成了红卫兵的司令部。我吗,还算好,硬朗着呢。靠边批判了两个月,这不,送到这儿放牛来啦,那么多学生不上课,成天打倒这个打倒那个,最后吃亏的还都是他们自己呀。”说到这儿,范明诚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痛心的神情。稍停,他又问道:“怎么样?你们也都还好吧,有遭批斗的没有?”
“大同小异吧!我们几都是被打倒的牛鬼蛇神,现在是接受监督改造呢。”李庆军苦笑着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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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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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李庆军,你的组织关系后来转正没有?从你下乡后我们就没再联系,也不知道你在这里情况怎么样。,今年第二批知青下乡听说是你到县里去接的,那里边绝大多数都是我校今年毕业的学生。我本想等你回去了解一下情况,不巧那几天到地区开会,也没见着你。紧接着就开始了搞运动,也就没有机会再打听你们的消息了。听别人说你还干得不错,是吗?”范明诚其实一直惦记着李庆军的组织问题,只是因为他实在太忙了,也没顾得上跟他经常保持联系。
    “按期转正了,不久前还是这儿的党支部副书记,现在却又成了我们这帮‘黑五类’的头头了。名义上是打倒了,连曾经是你的得意门生都算作我的一条罪名,呵呵。”李庆军回答完范明诚的问话,他笑了笑又接着说:“不过场里的文革小组现在还让我负责领着人干活。隔三差五地晚上还要在大会上当运动员接受批斗。现在我们场长被带回县里,支部书记也被扣在县里挨整,造反派们规定不准我再到农校那边去,党支部已经没法开展工作,整个地都有点儿乱套!不瞒校长您说,我对当前运动的这个搞法,实在是越来越没法理解,难道说我们党过去的工作都做错了吗?那么多党员干部怎么会都是坏人呢?我想不通!”李庆军简单地向范明诚介绍着自己毕业下乡以后直到目前这段时间里的情形。在自己最值得信任的恩师面前,他的话中不免流露出了十分疑惑和苦闷的心情。他迫切需要有人为他指点迷津,给他力量。
范明诚仍象过去一样充满自信。他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我就一直相信你肯定会按期转正,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是不会遇到点儿挫折就垮掉的,你绝不会象《红楼梦》里说的那样只是一只‘银样腊枪头’,相反地,你通过挫折得到了锻炼,逐步地走向成熟。这就对了,一个GCD员,一定得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这是最起码的党性。目前的局势不单单是有点儿乱套,要我说已经乱得完全离了谱!党的组织都没法正常开展工作了,这种现象继续下去怎么行?到什么时候也不能离开党的领导啊,否则就非走弯路,吃苦头不可!不过,不管环境怎么乱,我们作为一名GCD员,心中那个坚定的信念绝不能动摇。要相信我们的党一定会扭转目前这种混乱局面。一切错误的东西,不管它是谁的主张,不管它有多么冠冕堂皇,尽管它可以把人蒙蔽一时,最终肯定站不住脚。李庆军你一定要记住:我们GCD人受点儿委屈,遭受点儿挫折算不了什么,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放弃心中的信念!”
    李庆军相信范明诚的话。他的这番话冲洗掉了李庆军心中的阴影。使他心里重又豁亮起来。过去,正是因为听信了范明诚的话,李庆军使自己在短短的六年时间里,从一个初步世事的毛头小伙子成长为一名光荣的中国GCD员。也正是因为坚信了范明诚的话,才让他能够从后来的更加严酷的灾难中顽强地挺了过来。
    “还有你们几个,我只记得都是我的学生,可是都是哪一届的,叫什么名字就记不全了。你们中还有党团员吗?”范明诚转向他的另外几个学生。
    “他们都是共青团员,原来都是我们茶场的生产骨干。”李庆军代他们回答说。
    “很好啊,你们也都要做一个坚强的人,眼下这种混乱的局面,对每个人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那!你们不要怕,要敢于挺直了腰杆做人。”
    范明诚微笑地嘱咐着,并再一次告诉大家:“凡事要多动脑子,没有把握的事情一定不要随便乱说,免得成为别人造谣诬陷的口实。如果有空余时间的话,应该多读些哲学方面的书,尤其是毛主席有关对哲学的论述,象《矛盾论》、《实践论》、《反对本本主义》等著述,肯定会得到启发和帮助的,还可以减少许多烦恼。我可是有这方面经验的,不信你们试试。我今天能见到你们非常高兴,今后还可以经常见面谈心。这到还得感谢造反派们把我从学校弄到这儿来呢!”
    李庆军接着范明诚的话笑着说:“校长您还说要感谢他们呢。造反派们若知道我们在一起谈心,没准脖子都气歪了,说不上又要做什么文章了。”
    “是呀,我们在一起谈话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所以我才让你们都到这条小沟里来。不过,我们也不能在一起呆得太久,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注意的,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可能短期内不会走,看目前这形势,弄不好十年八年也是它,我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李庆军也说:“校长说的对,咱们别给自己找麻烦,再说我们还要抢收木薯,也不能耽误了干活,那就请校长多多保重,有什么需要我们办的事情可以随时找我们,都是您的学生,千万不要客气。我们就走啦。
    范明诚朝他们点了点头,亲切地答道:“再见吧,我会的。”
    “校长再见!”几个人朝范明诚摆手,依依不舍地沿着来时的路径走了。
    李庆军和伙伴们把木薯担回场部的地坪上,那儿的木薯也堆成了大堆,足有三尺来高。女知青们分散开围着大堆在刮木薯皮,还有几个人把那些刮掉了外皮的雪白的木薯搬去凉晒。不大一会儿,那些木薯条的皮又都变成了红色。晒完了红薯藤,如今地坪上又都换上了摆满一地的木薯条。
    李庆军把担回的木薯倒大堆上,他到伙房里喝了一碗水,转身出来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浓云,又不免担起心来。
“你又在琢磨什么呢?”旁边的梁金瑞问他。
  “你看这满地凉晒的木薯,最早晾的也还没干透,真要下起雨来可怎么收拾?”
    “嘿!你这份担心可真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实在多余。你没见过别人凉木薯吗,哪有下雨还往回收的?木薯这东西不怕水浇,我们就是没有时间,不然都把它弄到河里浸上十天八天的才好呢,漂水木薯的价钱,要比这生晒的贵出一倍还多呢!若是地里的木薯都拨完了,还真巴不得它连着下上几天雨,让它全都变成漂水木薯呢!”梁金瑞忙着把这个窍门告诉他。
    李庆军想起来了,小时候在矿山,附近的村民就有把刮完皮的木薯弄到河里漂水的。当时还以为他们是要洗干净再晾晒。怪不得还有的人家把木薯扔到房顶上晾晒,下雨天也不往回收,结果那些木薯皮都成了黑色的,他们说那样的更好吃。于是,他就跟梁金瑞说:“怎么没有时间,把刮木薯皮的人抽下几个来,加上原来晒木薯的,就往河里搬呗,我看现有的这些,顶多两、三天也弄完了,以后随时拨回来刮完皮就随着弄去漂水,这样收入不就能增加不少吗!”
    这李庆军听梁金瑞一介绍,马上就要安排人着手干。梁金瑞赶忙阻止他:
    “你怎么也听风就是雨的呀?没事跟自己过不去?别忘了我们正在被监督改造。那些麻烦躲还都怕来不及,哪有还去自找的。干好了功劳是人家造反派的,出了毛病你就是阴谋破坏,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敢出这样的馊主意?”
“怎么叫馊主意呢?这直接关系到全场的利益,我们先向他们提出个建议总成吧,主意由他们拿,还能有什么问题?”李庆军虽然知道梁金瑞的意见不无道理,可他还是觉得本应能挣到手的钱白白放弃了这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你遇事总爱往好的地方想,你以为木薯漂水就那么容易呀?那得砍竹子编竹巴铺在上面,然后搬大石块压住了。万一连着下上几天雨,河冲涨水,几万斤木薯喂了龙王爷,人家新帐老帐一起算,这个罪过你担得起吗?”
话说到这份上,李庆军也感到了事情并不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可不能由着性子来。以前知青们把他当成主心骨,有了大伙儿的支持工作才开展得顺顺当当。而眼下已是场里的主要批判对象,除了一起挨整的兄弟姐妹,谁还敢和他一个心眼?想到这儿,他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不再争论,随即叫上几个伙伴朝山上走去。刚和范明诚交谈后轻松了许多的那颗心,复又觉得沉甸甸地了,两条腿也象是又被灌了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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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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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李庆军来到彩霞山的第二个冬天,年关在悄悄地逼近,很多知青都在张罗着回家过年的事情。天气已经越来越冷。南方的这个季节好下雨,尤其是这桂东北的山区,西北风刮着阵阵细雨,一下就是好几天。但只要是晴天,早晨起来你又会发现外面枯黄的草叶上一准挂上了厚厚一层霜。亚热带地区普遍没有季节性的防寒设施,大家都纷纷换上了过冬的衣裳,但也有一些知青家庭十分困难,即使有两件棉衣秋衣什么的只能顾了老人和孩子。年轻力壮的只好咬牙挺着添不起冬衣,有两个知青现在仍旧只穿着两件单衣,打着赤脚。白天出去干活宁可多出点儿力气,图的是让身上暖和。开始时李庆军还不明白南方人为什么天越冷越要脱光衣服去洗澡,后来才知道,用热水烫一烫身子,身上热乎就不怕冷。冬天缺少御寒的衣服,晚上若是不烫个热水澡,那就只有烧上一堆火围着烤火。火烤胸前暖,后背直哆嗦!当初组织上山下乡,李庆军参加了街道居民委的工作组,挨家挨户地进行宣传动员和调查摸底。他了解到有个别知青只是为了能得到政府救济的棉衣棉被才报的名。居委会的干部动员时对大家说过:对生活有困难的知青政府会给予救济。
李庆军今年还是不能回家去过年,造反派们发下话来,所有的走资派和牛鬼蛇神一律不得离开茶场,不能跟革命群众一样享受春节放假的待遇。他只好写信告诉妈妈,说工作实在太忙回不去,请妈妈原谅。去年的这个时候,李庆军正忙着搞调查摸底,为那些家庭生活特困难的知青申领发放救济物资。作为知青茶场的领导之一,下乡建场的头一个春节,即使全场的知青都回家过年去了,李庆军也不能回去。他得真正做到以场为家,为的是要稳住全体知青的心。经过了连续三年的饥饿灾荒,现在经济稍有好转。侥幸活过来的人们还惊魂未定,国家财政也十分困难。县民政局拨下来一批防寒救济物资,但僧多粥少,拿棉被来说,只能是缺被者两人合领一床。而分到棉被的,当年就不能再给棉衣。当时就有人提出来:“暂时两人合盖一床没问题,可以后这合领的被子怎么分?迟早是要各自成家的呀!”李庆军当时打了保票:“明年再给你们俩人补发一床!”
    眼看今年又到了申领救济物资的时候了,可是李庆军对这些事情已经无权过问。连同他以前在干部会上许下的建家属房的承诺,还有其他应承下的事情,如今看来自己全都无法去兑现了。这可都是些关系着大伙儿切身利益的事情,他感到实在对不起人。如今他成了一个在群众当中说话不算数的人。一个GCD员,整天在群众面前说大话、放空炮,那将会从此失去群众对自己的信任。李庆军不愿意做一个这样的党员,在他看来,党员就得和群众心贴心。他把自己那件半截身的棉大衣给了一个困难知青,他想尽力所能及帮助有困难的兄弟姐妹一把,但他现在就连发起为困难知青募捐支助的权利都已经被剥夺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又去找文革小组的李宗琦组长,请求让他带几个人到深山里去伐木烧炭,换回钱来帮助困难知青解决燃眉之急。他对李宗琦说:“我只提名要覃玉峰,让他去给我们当师傅,其余人员让谁去由你决定。我们也不要场里给补助费,只是吃深山里的水容易饿,烧炭又是重体力活,若是可以的话,请求场里把秋天分剩下的红薯和卖剩的木薯给我们一些就行。伙食方面到时候场里派人送些大米和油盐,山路难行,青菜就尽量少送,送点儿头菜咸萝卜十斤八斤地就够吃一个月。”
    要说人家李宗琦,那道行就是高,不光是见面三分笑,对谁都讨好,哪怕是背后对你恨之入骨,定要狠劲儿地给你捅上致命的一刀,那面子上也总能让你过得去,让你看出他的菩萨心肠来。他早就觉得李庆军是他仕途上的一块拌脚石,下决心非除掉不可。眼下又正是机会,他靠着郑兴致,利用着董启芳和她手下那帮人,正在一步步地实施他的计划。但他又把这个计划掩饰得谁也看不透。就连郑兴致都窥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他这人,当着众人面绝不搞批倒批臭那一套,总是关心那些笼络人心的事情。经李庆军这么一提醒,脑子里立刻就生出个一箭双雕的主意来:
    “行行行,你说的那些条件我现在就可以完全答应。我说了就算,也用不着再找别人研究商量。郑部长那儿我去跟他说,也保证能答应。你这个意见提得对,提得好,不愧是个GCD员,自己整天挨着批判,心里还在处处想着群众。说实在话,我看那些人也实在冤枉了你。所以,我是非常信得过你的。我之所以力排众议坚持让你来领导生产,主要也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当然了,这场运动是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他老人家亲自发动的,文革小组绝不能压制群众。所以我只能尽量为你创造一些机会,让群众看到你的优点,减少对你的误解。现在秋收工作已经就要结束了,我这就按你说的,我们不能闲着,要变冬闲为冬忙,多为群众谋些福利。下一步,我准备亲自抓建房的事情。我们再重新组织一支副业队进山去抓钱,不能坐着等到民政那点儿救济。这次,我们要多派几个人到副业队去,把项目再扩展一下。供销社那边不成问题,那儿的头头我最熟。关键是需要一位得力的副业队长。我还是准备推荐你去,我看你去最合适不过,不管它大字报上怎么把你说得一无是处,我可不听那些不着边际的屁话,郑部长那儿我能说上话,你就好好准备一下,等我的通知吧!”
果然,没出三天李庆军就接下了副业队长这份差事,李宗琦在大会上说的是要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这次的副业队与以前相比,最大的区别是分为两类人,除了茶场被打倒的一批“牛鬼蛇神,还把县里送到彩霞山来监管改造的三个‘走资派’也派去了,这三个人是原湄河中学校长兼党总支书记范明诚和两位原县文教局的领导。因为农技校的牛冬天拴在栏里喂干草,用不着牵出去放牧。造反派们抓革命促生产夜以继日忙得鼻青脸肿,几个“走资派”却整天闲得比神仙还自在。曾有人提出让他们到茶场参加干活,可是郑兴致坚决不答应:“你们以为这几个老家伙那么好摆弄呀?个顶个都是散布封资修反动言论的老手,把他们几个放到茶场去,那可绝对是遗患无穷,用不了几天功夫,就能把茶场的那些革命青年给腐蚀掉。那是犯罪!你们懂吗?”
    董启芳对是否把干校那三个走资派到山里去烧炭不感兴趣,那些都是跟她没有任何瓜葛的事情。可她对让李庆军带队进山去烧炭这件事情提出了反对意见:“什么?你要让李庆军和一帮牛鬼蛇神都进山去?那不是为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逃脱革命群众对他们的监督了么?对李庆军这个人实行废物利用,让他在场里管理生产我不反对,但必须要严密监管,很多问题他还需要留在场里继续交代,不能给他太多的自由。”
    两个头头在据理力争,喋喋不休。周广民和冯军都不置可否。唯有郑兴致胸有成竹,他当然明白董启芳的真实意思,相比之下,无疑表弟李宗琦提出的方案更为重要。另外还有一层:倚权杖势的男人都他妈这份臭德行,他占用的女人看上了别的男人,即使这女人是个他玩腻了的婊子,他也照样耿耿于怀,处处感到格外别扭。
    于是,经过一番扯皮终于得出了结论,就索性把他们这一类人都弄到深山老林里,让他们跟这帮“牛鬼蛇神”们一起隔离改造。由董启芳派得力的心腹带着武器一同去监视他们,有什么情况及时回场里报告。
别看董启芳干别的不行,一听说要她派人去监管那些牛鬼蛇神走资派,立刻比打了吗啡还来精神。若再不给她点儿这方面的实权,自己那个武装民兵排长的头衔成了摆设不说,就是心里头一直放不下的那个李庆军,一旦放他进了深山老林,先打后拉的计策可就成了搬梯子摘月亮——连边都够不着喽。她一下子派去了六个人,为了防备野兽侵扰,还让他们带去两支步枪三十发子弹,告诉他们说:“这是对他们这些阶级敌人实施流放改造,平时不准私自回场,特别必要的事情回来必须得到我的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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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流戈
  第十六章、深山流放
                              一
    实际上,虽然郑兴致一再交代董启芳:对李庆军的先打后拉,先打,一定要打得狠,绝不能手软心疼。而让李庆军到深山老林里去烧炭,去过那野人般的生活。条件太艰苦不说,还每时每刻都存在着来自各方面的危险,董启芳听别人说起过烧炭那种工作,简直就是拿命去博。砍树时候摔死的、煤气熏死的、炭窑塌了砸死的、什么事故都可能发生。老三篇中那篇《为人民服务》里的张思德,不就是去烧炭被炭窑砸死的么?一想到这些,董启芳总还是替李庆军感到担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能嫁给李庆军,和他在一起生活,自然就难免在心里时常牵挂着他的处境和安危。她之所以立下不准私自回场的规矩,实际上等于给了李庆军一个特权:愿意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批准。
    这样一来,可真把李庆军高兴得不得了,能有机会和这几位领导朝夕相处,这可是他原来做梦也不敢想的美事。遇到问题可就有了当面请教的老师了。当初他想要领几个人进山烧炭,只是准备去找一个别人上年废弃的小窑烧上一窑,顶多十天八天,烧好封上窑就撤回来。所以他也没事先跟韩志梅说起这件事。后来一打听覃玉峰,说是别人的烧炭窑都是附近的树砍光烧光了,实在没树可烧才会废弃。而且也不会有只烧几千斤的小窑,他就只好临时把计划做了修改。
    韩志梅替李庆军准备行装,眼睛里含着泪花。她埋怨李庆军办事太莽撞,也不事先跟她商量。李庆军这次要领着人去烧炭的那片山林她以前组织野游时去过一次,知道那是个人迹罕到,毒虫遍地、野兽成群的地方,不免替庆军耽起心来。和庆军相处这二年来,除了庆军到县里开会办事要分开三天两天外,她和庆军几乎形影不离。庆军这一进山,说不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在那深山老林里一时有个头疼脑热或者片刻闪失,自己可没办法前去陪伴照料。她一会儿嘱咐李庆军:“干活别那么拼命,天冷别忘了添衣服。我那件毛衣织得大,你也能穿。我把它给你包好了。洗澡千万用热水。山里水凉,小心冰坏了身子。衣服脏了让送东西的人稍回来我给你洗......。”一会儿又使劲儿地晃着李庆军的肩膀嚷嚷道:“要不我去找他们说,让我跟你一快儿去,我去给大伙儿做饭烧菜,好赖有个照应。”弄得李庆军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是好。
    梁金瑞一旁劝道:“韩姐,要我说你可千万别这样,不然庆军怎么能放心?那山里头你可去不得,别说我们去的都是男人牯,干完活洗澡全得光屁股。单说这二十来个人睡一间大茅草棚,你一个女的怎好往里挤?你快别难为庆军了。话说回头,我和庆军都走了,凤莲还有你这个姐姐陪在她身边。原本指望你能帮我照看凤莲,你若是也走了,有谁和凤莲做伴?你当姐姐的就忍心丢下小妹不管?先头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又来给我出难题?” 韩志梅掏出手绢擦去眼角上挂着的泪花,抬头对梁金瑞说:“算你说的有道理,我在家帮你照看凤莲。可咱们得有言在先:我把庆军可就托付给你了,万一他回来掉了秤,别说我给你好看的!”
梁金瑞伸出右手对着韩志梅的手心拍了一巴掌大声笑着说:“好啊,我们击掌约定,庆军回来若掉了秤,你割我身上的肉给他补回来!可是话又说回头,我不在家的时候,可不准让凤莲受委屈。她若是哭了你帮我抱着哄,恼了你帮我搂着劝,再不听话也不许打,不然我回来跟你没完......”
    “去你的!我才不像你,整天像个小孩子似地要人哄。”陈凤莲笑着在他身上轻轻地锤了两拳。
    别人都开心地笑个不停,李庆军却只露出一丝苦笑。他觉得嗓子眼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里憋得难受,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也实在舍不得丢下韩志梅。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还真希望带着韩志梅一块儿去。他用上下牙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都没觉得疼。好一会儿才强装高兴地抓住韩志梅的肩头,瞅着她的眼睛说:“志梅,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这些兄弟们互相照应着你还怕什么?听我的,不要尽说那些傻话,你说过要全力支持我工作,永远不扯后腿的。再说我们也不是去赴汤蹈火,不过就是去烧炭挣点儿钱,这活每年都有不少人进山去干,我们怕什么?还是金瑞说得对,你得在家陪着凤莲,你们好好保重,我们在那儿才好放心。”  
    韩志梅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要给庆军带去的东西没拉下啥,这才又往衣服包里塞进了一沓信纸和一支圆珠笔。她又嘱咐说:“常给我写信,不许偷懒。”李庆军连声答应着
这次进山烧炭的队伍比较庞大,除了二十来个“牛鬼蛇神”,董启芳还派去了六个武装民兵。明里是为了保护大家安全,防止野兽袭击,实际上是让这些民兵去监督看管这些发配到深山老林里劳动改造的走资派和牛鬼蛇神们。另外她还告诉这六个人:“在那儿李庆军是队长,属于工作上的事情,你们也得听他的。如果他们散布什么反动言论,你们也不要当面有什么举动,回来向我汇报就是了,采取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这回董启芳派到副业队担任“安全保卫员”的都是那些心黑手毒的家伙,那个最让人讨厌的史占海也被派了去。这到使李庆军减掉了一份担心。他这段时间发现这史占海有点儿对韩志梅不怀好意,把他打发到山里来到让李庆军去了一块心病。这史占海过去是让吴国强和覃玉峰收拾怕了的,如今这两个人都在副业队,虽说史占海现在当上了造反派的小头目,觉得腰杆儿硬了许多。又是来监管这帮走资派黑五类的,可以对这些人动辄吆五喝六,可他毕竟有许多的把柄捏在别人手里,在吴国强和覃玉峰跟前总是心里发虚,不敢过于造次。
    副业队冬天的主要任务是烧炭,这些人当中唯有覃玉峰跟他叔叔烧过炭,懂得这烧炭的技术、加之又是前任的副业队长,这回又给他安上了一个副队长的头衔。
一九六六年的冬天,彩霞山尤比往年要冷得多,居然下了一场薄薄的雪。祖辈居住在这亚热带山区的人们,大多没见过这种奇景。通常大家只管早上外面下的霜叫“雪”,如今却下起了真的雪来。看着那天空中飘落的银白色晶莹闪亮的东西,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区分它和霜的概念了。有那脑瓜子好使的,看见落在地上那洁白松软的东西,忽然联想到了棉花,灵机一动,便在这“雪”字的前面冠上“棉花”二字,把它称作“棉花雪”。
李庆军领着副业队进山烧炭已有二十多天,头一窖木料已经装好了封在窖里。大伙儿正在把满山遍野的树木砍倒,窑厂周围的林子让李庆军这帮人都给剃了光头,锯成一段一段地聚拢成堆。砍伐的树木已经足够再烧两窖的。为了让大家都学点儿如何装窑封窑,如何添柴烧火的要领,李庆军让覃玉峰专门负责指导,大家轮班去装窑烧火。
窑里点火烧到今天已经整整四天了,这天夜里,李庆军半夜被覃玉峰叫醒:“李书记你起来看一下,这窑炭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到不了天亮就得封火。”
    李庆军忙着蹬上裤子、穿衣穿鞋,随着覃玉峰往坡下的炭窑走去。后边传来梁金瑞的声音:“等等我,我也去看看这炭烧好了是个什么现象。”原来,他听见动静也跟着穿衣起来了。
  来到窑前,后半夜负责烧火的刚来接班,上一班次的人也还没走,一起围在窑前观看。覃玉峰用手指着窑后边的烟筒对李庆军和梁金瑞说:“看见了没有?那烟筒口上已经不再冒烟,出现了那种颤巍巍的气浪。那就是说,窑里的木头已经基本炭化,不再往外冒烟。这就是炭要烧好了的象征。”
    大家朝烟筒口望去,果然像覃玉峰所说。李庆军问覃玉峰:“像现在这样还得烧多长时间?”
覃玉峰回答道:“这不一定,主要是看那烟筒口上气浪的高度,达到一尺二三了就赶紧封火。看现在的情况,也就再有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太早了炭头太多,太晚了顶上的炭就成了灰。”。
    “要是这样,干脆你们俩就上去招呼大家都起来看一看,以后也好会掌握火候。”李庆军吩咐上个班次烧火的那两个人说。
队员们纷纷穿好衣服来到窑前,听着覃玉峰给大家讲解,然后开始动手封窑。
窑封好了,为了把握起见,头一窖停火封窖后多停了几天。第九天头上,李庆军和覃玉峰一商量,决定明天开窖。
派来监管他们的民兵整天没事可做,每天吃饱了只有钻被窝,想到山里转悠转悠吧,天冷,又没啥意思。去干活砍树吧,又似乎与牛鬼蛇神们在一起干活降低了身份,再说又和那帮人话不投机。那帮人在一起干活整天都有说有笑的,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总是滔滔不绝。但只要见到他们去了,便一个个地全都装起了哑巴,跟谁搭话也不爱理他的茬儿,再不就是怨这山的树太粗不好砍,那山的树枝叉太多,不好用什么的,反正没有半句让人听了高兴的话。干活的事还得听队长的,没管了别人,反让人家给管上了,一开始还跟着干了几天,李庆军安排他们帮着拉大锯,抬木头。结果那个余新贵苯得要命,查点儿被大木头压在底下。李庆军干脆跟他们说:“你们最好不要参加干活了,千万不要别人的安全没问题,而你们负责安全保卫的出了事,我这个当队长的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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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流戈
    二
如今这几个监管别人的人觉得倒象是他们自己被流放到这深山里活受罪来了,不管是监管者还是被监管者,伙食上吃的饭菜都是一样的。并且场里按照李庆军事先讲好的条件,,这回上副业队来的一律没有补助费。来的监管民兵事先忘了打听都有啥待遇,现在才发现吃了亏。当初他们是奔着星期天可以拿枪打猎玩,谁知道李庆军又说为了抢时间赶出一窑炭,星期天集中留到出了炭再休。说这是场文革组长李宗琦交代的。于是有的民兵就在背后发牢骚,说这是李宗琦和董启芳是在故意整他们。那个余新贵气得骂到:“李宗琦这个断子绝孙的狗屌、欺软怕硬的野种。大不了咱们都回去,不他妈的在这儿替他卖命了。”说话一着急就磕巴的黄子安也凑热闹附和说:“就是嘛,凭凭——什么他们在在在家舒服?我们回去造造造他们的反反反去!”
想不到这事儿被史占海偷偷地告诉了李宗琦和董启芳。李宗琦听了只是笑了笑说:“他们可真是冤枉我了,你们几个都是董副主任选派去的呀,怎么还把帐算到我的头上来了。”
咱们董副主任可没李宗琦那套涵养,听完史占海的汇报,立时气得把办公桌上的茶杯拿起来使劲一撴,里边的茶水溅了满桌子:“屌他娘的,真他妈狗卵当不得下酒菜,都这般不识抬举!瞎了我一片心意。信得着,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几个,别人想去还去不成呢。姑奶奶可不听那份邪,说不想干就要回来?哪有那么随便的!”
结果就在几天前,史占海和另外三个人被董启芳调回了场里,再也不来了,单把余新贵和黄子安还继续留在了山里头。彩霞山知青茶场的二把手头头,竟然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不过她也看明白了,被监视的这些“走资派”和“牛鬼蛇神”毕竟不同于监狱里的囚犯,用不着防着他们逃跑。别人真要是跑了更好,粮食是宝中宝,少了几个吃饭的何乐而不为?反正她确信李庆军是绝对不会跑的。监管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以后写大字报和开批斗会收集新的“罪证“材料。总拿以前那些批了两千八百遍的”反动言行“炒来炒去的,连她董启芳都觉着腻烦。余新贵和黄子安的另外一项任务是阻止这些流放的人员随便离开山里回场,防止他们“继续扩散反动影响”实际上那一是为了让他们多干活,二是封锁他们外界的联系,防止他们不服要上访,闹翻案。
  六个人走了四个,剩下这两个再想回去可就难了,董启芳高低是不能答应。没办法,只好认倒霉,留在这根本不是人呆的大山里头,跟着一帮牛鬼蛇神们在一起遭洋罪。但他俩吃一堑长一智,从此嘴上毫无怨言,“革命战士”嘛,当然是“越是艰苦越向前”,尽管肚子里把董启芳祖宗三代骂了个遍,面子上的“英雄本色”是绝不能轻易丢的。然而,“革命战士”与“牛鬼蛇神”尽管混在一个锅里吃饭,总归是尿不到一只壶里,一个锅里勺饭,进的可不全是人肚子,一个草棚里轱辘,却各自做着不同的梦。平时别人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特别开心,等他俩一到跟前,立刻鸦雀无声。而且都不用好眼睛瞅他俩,尽量离他俩远远的,好像他俩得了鼠疫还是麻风病。可怜两个“革命战士”竟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
  终于这一天两个“革命战士”撑不住了,都觉得犯不上在这儿规规矩矩地听那个下了台的李庆军摆弄。听说第二天要开窑出炭,那种活可不是人干的。余新贵心生一念:“这儿山高皇帝远的,干嘛非要让董启芳用根绳子拴住鼻子走,我俩干脆回城里见见世面去。”上一天场里刚派人送来了米和咸菜,够他们这帮人吃上半个多月的。外加又担来了一担姜,看来整个冬天这姜都不会缺了,自己种的自己不吃怎么办,造反派给李庆军罗列的罪证里就有那条,“劳民伤财乱种姜,害得群众天天喝姜汤,拉屎撒尿都是姜味儿!”实在不行这山里野菜参薯有的是,大米缺个一星半点儿也饿不着人。李庆军那帮人都是他妈傻妈养的贱骨头,没有人看管着他们干起活儿来更玩命!
    “那场里若有事找我们怎么办?”黄子安胆子小,跟着余新贵咋呼了两句,结果落个借光充军发配的报应。他不敢再造次,以后做什么事都还怕坏了规矩。
“你多余加这分小心,有什么事场里的人办不了?这天寒地冻的,她董启芳能中哪门子的邪,会跑到这山里来疯癫呀?若是别人来找,让李庆军他们随便骗个词就满打发了,你怕什么?”余新贵原本就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他心里在想:不就回家几天吗,董启芳就算知道了还能把我怎么样,顶多批评几句,权当没听见不就结了,总不至于裤裆里的雀子被她割了去。
    “那李庆军会听我们摆布?万一把我们告了怎么办?”黄子安仍在犹豫着。
    “嗐,我说你这个人就是死心眼儿,你别看他李庆军什么事情都那么认真,可对这件事他肯定会装糊涂,我也和你打个赌,只要他能让我们走,就绝对能千方百计帮我们瞒着。难道你没看得出来,他们那伙人可是早就巴不得我们离开呢!”
    “那好,你不妨先去探一下他的态度,看他怎么说再作决定吧。”
于是,这天晚上余新贵吃罢晚饭就把李庆军叫到一旁,拿出了他从未有过的谦恭和气低声对李庆军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队长,我和黄子安家里有点儿事,暂时要离开几天,顺便也好回去取些衣服。这儿太冷了,实在受不了。我这也算是向你请个假,顶多也就十天八天的。这当中若是场里有人来问起,请你帮着挡一下,就说可能是到山里采香蕈了,别说是你答应让我们回家,这样对谁都好。”
    李庆军真是巴不得这两尊瘟神都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有他两个在身边,每天都得格外地加着许多的小心,说话都得照着那红皮语录本反复琢磨,免得哪一句不留神犯了忌讳,让人拿住口实。他把这两个人走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对策在脑子里滤了一下,然后才苦笑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但他随即提出了一个补充条件:“人可以走,最多不能超过十天。枪不许带走,必须留下交给吴国强负责看管,他也是武装民兵,原本是应该配枪的。这山里头野兽多,我们得防着点儿,也算是替你们两个完成任务。”
“那可不不不行!枪可不能交交给你们,万一上头查查查下来我们可交交交交待不了。”旁边的黄子安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
    余新贵赶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抢过话来说:“你这脖子上长的猪脑袋怎么地?难道你还敢把枪背回城里去?找死啊!武装部有规定:我们的武器不经批准一律不准带离茶场,难道你忘了,再说把枪带走了,万一这儿野兽伤了人,你不是更没法儿交待吗?”
    黄子安这才不再作声,听着余新贵答应了李庆军的条件,然后又提出来了他的要求:
“这段时间你们谁也不要回场里,这条规定你们可得做到,免得惹起别的麻烦!”
李庆军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若没有特别必要的事情,谁回场里干什么,这死冷寒天,来回八十里山路你以为是好玩的呀?”余新贵这才约上黄子安回到草棚,拿上梯桶和毛巾,到下边火塘那儿打热水冲凉。
其实李庆军并不是担心会有野兽伤人。这山里没有老虎野犳那一类动物,能伤人的猛兽只有山猪,但人若不去惹它,它不会主动来伤人。况且这片山林里一到冬天进山烧炭的人很多,通常隔上四、五里地就能看到烧炭窖。有人群进山喊的喊,闹的闹,草棚外火塘里的火日夜不灭,把四周照得一片通红,再大胆子的野兽也都躲得远远的,李庆军把枪要下来是因为他明白武装管理的规定,怕的是余新贵他们拿出去惹祸。李庆军把这件事当着范明诚说了,范明诚也说李庆军的考虑是对的,无论谁出山,一枪一弹都不能让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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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2:29 | 只看该作者
55# 流戈

    第二天吃罢早饭,余新贵和黄子安又找李庆军罗嗦了一会儿,然后背起盛衣物的小挎包下山走了,他俩没沿着来的时候从茶场进山的那条小道,而是多走了十来里地,绕道直奔巴勒瑶寨东边的大峡谷,然后再从那儿出山奔东坪再出莫圩,那儿也有大路通莫圩。
    世界上的事情总有例外,那年月讲究的是斗争哲学,脑袋里头阶级斗争的那根弦随时随地都要绷得紧紧地。不但普遍建立了武装民兵组织,配给他们荷枪实弹,使之成为一支植根于民间的常备武装力量,而且还给他们制订了可以代替法律使用的纪律制度。像这次被派遣进山执行对“专政对象”进行监督改造任务,就必须做到随时随地枪不离人、人不离抢。结果,余新贵和黄子安这两个武装民兵不但擅离职守,还把武器**都交给了“专政对象”。这本身就是对这场知青间的窝里斗的嘲弄。
    枪和子弹都留下来了,李庆军嘱咐吴国强好生看管,不经同意任是谁也不准随便打枪玩。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其实这是李庆军自找的麻烦。你说你领一帮人在山里烧炭,那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你们干活当用的东西。本来人家就对你不放心。你却还要留下人家民兵的两支枪替人家保管,那东西若是丢了,可就是个掉脑袋的事情,就你目前的身份处境,高低你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呀。
    子弹一共还剩下二十发,虽说都是护秋时剩下来的兽弹,免费不用花钱。但你可不能整个副业队每人摊一发发给大家练枪法。吴国强把子弹藏到了草铺底下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两支步枪太长也不好藏,索性把枪栓卸下来藏好,而枪依旧挂在原来余新贵他们挂枪的地方。
    这些天闲着没有事,大家便纷纷到附近的沟里捡香蕈、采木耳、挖参薯,捉牛蛙和娃娃鱼。吴国强平时最爱摆弄枪,尤其是步枪。民兵实弹射击考核时整个连属他的成绩最棒。当治保主任时公安局给配的是那种驳壳枪,他总觉得短枪不过瘾,而长枪又都让董启芳把持着。他早就想着弄支步枪上山去打猎,那才能让他充分展示自己的本事呢。如今他手里有了七九长枪,实在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高低也要出去碰碰运气。而李庆军那人办事太死板,向他请示肯定不答应。但他那人对人总是心慈面软,自己真要是私自拿枪出去打猎,回头他顶多也就是拉下脸训上几句,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向场里汇报。
吴国强越想心里越痒痒,等到余新贵和黄子安走了之后,他跟着大伙到林子里转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偷着回到了草棚。草棚里一个人也没有,卫生员兼炊事员潘洪柱正在下边火塘边上洗什么东西。吴国强也没和他打招呼,钻到铺底下取出了一支枪栓和十发子弹,然后又过去把枪取下一支,推上枪栓就扭头拐进了通往更远处深山的那条小道。
    因为大多数人都四散开进了不同的山沟,好几个人中午都没回来吃饭,所以中午李庆军回来没见到吴国强也就没怎么在意,可直到了吃晚饭,副业队的人全都回来了,唯独没见到吴国强,李庆军可就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他把大伙儿召集到一起问道:
    “你们大家谁见过他没有?他早上跟谁一起走的?”李庆军挨着个儿瞅着大家的脸,询问着。
   “早饭后我们好几个人一齐去采香蕈和木耳,到了北边那条沟口我们还在一起,后来走着走着就分散了,中午也没看他回来。”覃玉峰回答说。
    梁金瑞也接着说道:“从那个沟口往里走,他们几个靠右边,我和吴国强靠左边走,走了不太远遇到条冲岔,他就奔左边那条岔去了,再我就没见过他,还以为他早就自己先回来了呢。”
    李庆军想了一想说:“饭都已经好了,大家抓紧吃饭,吃完了分头去找一找,眼瞅太阳就要落山了,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于是,大家开始狼吞虎咽地吃晚饭。范明诚胃有点儿不舒服,只吃了小半碗就撂下了。他草棚的兜儿里有胃舒平,就先回去打算取来嚼两片。但很快他又出来了,站在草棚门口喊李庆军上去。
    李庆军闻声忙把碗筷撂到火塘旁边的案子上,跑上去随着范明诚进了他们住的那个草窝棚。这儿的半坡上并排搭起三间草棚子,两大一小,靠外边的两大间,每间都能睡上十五六个人,李庆军和梁金瑞他们都在最外头那间,里边那间小的只能容下七八个人,原来是那六个监管民兵和做饭的潘洪柱在这儿住,史占海他们四个人走了之后,考虑大的两间人多实在太挤,余新贵就答应让范明诚和文教局的那两位都搬进了这间小的窝棚。
    范明诚把李庆军叫到草棚里边,指着墙上问李庆军:“你看,怎么就剩下一支啦?”
    李庆军往那墙上一看,原来那一直挂着的两支卸掉了枪栓的步枪现在只剩下一支了。他恍然大悟,这准是吴国强拿了另外一支出去打猎了。这附近大的野物早就跑光了,他这是去了更远的地方,大概是也没打着什么,还不死心,所以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李庆军虽然有点生吴国强的气,到哪儿去也不告诉一声,但他更多的还是牵挂,再往大山深处走可尽是参天的绝壁悬崖和无底的深涧。范明诚问道:“依你估计,他会走出多远呢?能不能走迷了路?凭他独自一个人,他能跑到野外过夜吗?”
    李庆军想了一下回答说:“我看不会走得太远,顶多十里八里的。这儿方圆十里以内各处都还有小路,他这个人特别记道,不至于会走丢了,我看最大的可能是跑来跑去也没找到要打的猎物,不甘心空着手回来,趁着天还没黑,还在各处搜寻呢。摸黑他也能找回来。”
    “真要是这样我们到可以放心了,这个人也真够呛,怎么不经批准就私自把枪拿出去呢,我看回头你应该把枪交给一个稳妥的人管,千万别弄出什么乱子来。”范明诚没直接批评李庆军这么重要的事用人不当,只是婉转地说出了他的看法。
李庆军知道老校长还不太了解吴国强的底细,便笑着解释说:“啊,是这样的,吴国强总的来说还是个办事稳妥的人,只不过,他特别喜欢摆弄步枪,是我们茶场的射击能手。先前他担任茶场的治保主任,公安局给他配了支短枪,他却总想换支长枪使用。再说他是我们场的武装民兵副排长,按规定,这枪也只有由他来管最合适。这武装民兵都是没下乡前县武装部就确定了的,连我这个茶场的民兵指导员也都不在编呢。”
    “噢,原来是这样!可现在我们着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耐心地等消息了。即使是真地出了事,也是他个人的问题,你也用不着替他承担太大的责任了。”范明诚安慰李庆军说。
    李庆军连忙解释说:“他今天这事情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实情。他当治保主任时工作特别认真,处理那些小偷小摸,打仗斗殴的事情一点儿不客气,难免得罪一些人,那些造反派中有些人恨死他了,一旦知道了这回事,肯定会往死里整他!看来还就得由我把这事情先揽下来。过后我再收拾他。”说着,他又赶忙回到下边大家吃饭那地方,冲着覃玉峰他们很不好意思地大声说:“大家慢慢吃吧,吴国强不用去找了。这事儿也都怪我,昨天我就吩咐他抽空今天陪我一同到山里转转,寻找新的窖场。结果今早上起来我却把这事给忘记了。好在当时范校长也在场。刚才经他一提醒,我琢磨一定是吴国强今天想起了这件事,回来等不到我就一个人出去了。他是带着枪去的,附近的路也熟,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李庆军这番话其实是说给别人听的,他根本就不用防着覃玉峰和梁金瑞。等到他二人吃完了晚饭,李庆军就把真实情况当他俩说了,让他俩心里有个底,吴国强回来好给他通个气。
至于其他人,李庆军就不敢保证他们嘴上都有把门的,万一有人知道这件事后只怕无意中会说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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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1 22:30 | 只看该作者
56# 流戈

    果然,天刚黑不久,吴国强终于摸了回来,刚走到窝棚门口就忙着喊覃玉峰快去帮把手,原来,他瞟上一头黄猄,悄悄地一直跟出去足有五里多路,终于一枪把它撂倒了,啊!好大的家伙,看上去足有七八十斤。
吴国强钻进林子里头,费了很大劲才发现了这头黄猄的踪迹。先前一路跟随它寻找射击机会的时候,这心里头一高兴,所有的疲劳、饥饿就都暂时忘到了脑后。现在终于把它猎获到手,抬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估计已有下午三点来钟。他想应该抓紧时间往回赶了。再晚天一黑这山路就难走。来的时候一路追赶黄猄翻山越岭过来的,现在先得到山顶上看准回去应该走那条路。再若背着这么大的一只黄猄翻山越岭,那可无论如何也背不动了。站在高处鸟览群山,可以瞭望到自己烧炭那地方升起的炊烟。从这儿到那个地方,目测的直线距离并不太远,但要沿着山下的小路往回走,左弯右绕可就说不清到底有多远了。他中午就没吃东西,现在觉着饥饿难忍,头顶上冒着虚汗,两条腿都在发软。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先是四下里搜寻了一遍,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满山的椎子树,落到地上的椎子都让花鼠子果子狸给吃光了,只剩下满地的空壳,金梨、山枇杷什么的落在地上的早就烂了、剩在树上和藤上长着的都是些原本没成熟就着了霜了。而且也都风干得不能再吃,放进嘴里一嚼满嘴渣子,比那喂牛的干稻草都难吃。
    还好,终于在一棵大树下面拾到一小捧元枣,那东西去了皮就剩下果核,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咽进肚子里,吃了几只,反倒觉得更加饿。不行,得赶紧走,再拖下去那只大黄猄即使走大路也可能背不动了。于是他左手拎着枪,右手抓住扛在肩上的猎物,开始了他艰难的行程。这回,他扛着东西再钻树林子不方便,只能走小道。中间还撂下来歇息了好几回。等到离他们烧炭的山厂还有五里多路的时候,他早已是筋疲力尽,身上冒着虚汗,每迈出一步都在打晃,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这时,他恰好路过一座别人废弃了的烧炭窖,记得这个地方离自己的窑厂已经不算太远,天色已进入黄昏,他觉得体力已经难以坚持,索性把那只黄猄藏进了破窖里,只拎着枪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回来求援。
    覃玉峰闻声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他到李庆军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到自己枕头底下摸出手电筒和三节电池,把电池装进手电筒后。边拧紧电筒后盖边招呼梁金瑞:
    “金瑞,快把床底下那条棕绳拿上,我们两人去帮吴国强抬战利品去。”
梁金瑞一听就猜出准是吴国强打到了猎物,既然是要两个人去抬,肯定不会是山鸡野兔之类的小玩艺儿。他马上来了精神,二话没说,打铺下面拿上绳子,又到门旁扛上一根木杠,抬腿就跟着覃玉峰走了出去。
    正是月黑头,两个人由吴国强带路往山里走。拐过一个弯,窖场的灯光和外面火塘的火光都被山头挡住了,四下里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没有风,夜里好帮前边的两个人照着路。
    “嗐,你那枪怎么不送回去?没过够瘾?凭黑还想再去打一只回来不成!”梁金瑞一眼看见前边的吴国强枪还在身上背着,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还没想好回去怎样跟李书记交待呢,他肯定是发火了吧?”吴国强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
    “别提了,他今天发现你是私自带着枪走的,气得晚上连饭都没吃,说是等你回来要把你送回去交给场文革处理呢,你就等着那帮人扒你的皮吧!国强不是我说你,你小子晒棉被也该分个晴天下雨。没看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没病人家还要在你身上找病,想方设法要捏死你,你却还敢偷着拿枪出去练胆肥,你知道这性质有多严重吗?话说回头,换上我也不能轻饶你!”梁金瑞没照实告诉他,故意先诈他一诈。
    “那可就毁啦!李书记真是这么说的吗?”我当时也没考虑别的,就是忍不住想出来碰碰运气。吴国强果然慌了神,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追问。他说的是实话,当初就是欠考虑,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
“当然还不光是这些,李庆军当众宣布完这件事情,还说他也要准备和你一起回去听候处理呢!是他打了保票把咱们领出来的,出了这样的严重事件,他也脱不了干系。”梁金瑞仍在继续逗他,但借着手电光看见吴国强那六神无主的表情,自己却又忍不住先就笑了起来。后边的覃玉峰这时也开了口:
    “你别听金瑞胡编瞎扯,你能相信李书记会是那样的人吗?生气归生气,也许背后能狠狠地揍你一顿,但要说把你交给那些造反派处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李书记怕你因这件事又挨整,他自己把整件事全揽了过去,当着大伙编了一套谎话,说是他派你出来寻找新的窖场呢,拿枪出来也说是经过他同意的。本来他要和你一起去,结果是他自己给忘了。”
    吴国强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回手却轻轻地搧了自己一记耳光,嘴里喃喃说道:
    “我也真不是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种时候还给他添乱,实在是该打!”
    “我们还是快走吧,有话边走边聊,李书记还等着我们快些回去呢。”覃玉峰又催促说。
    吴国强这才回过身比先前加快了脚步领头走去。
走山路的确要比平时走大路快得多,一个多小时后,三个人把黄猄弄回来了。大伙儿闻声全都从草窝棚里跑出来围着看,自然都是赞不绝口:“哇!这么大个家伙,看样儿还满肥的。”“吴国强是谁呀,那叫神枪手!这黄猄竟敢跑他眼皮底下炼胆儿,可真够有自我牺牲精神的......”
吴国强这功夫早就饿得后胸贴肚皮了,刚要到锅里找饭吃,却一眼看见李庆军从伙房那儿热情地微笑着朝他迎面走来,两只眼睛正盯着他呢。
    “辛苦了,也饿坏了吧?起先给你留的饭菜都凉了,又用小锅给你重新热了一遍,你稍歇一会儿就先吃饭吧。你今天打到一只大黄猄,为咱们副业队立了一大功,可能找新窖场的事就没顾得上吧。不过不要紧,明天出完窑我们一块儿去,再把梁金瑞和覃玉峰都叫上,暂时反正没什么活好干的。
吴国强一看见李庆军自己早就觉得非常尴尬,听见他这么一说就更加无地自容。虽说如今都是患难之交的兄弟,自然是遇事都能相互关照。可那毕竟是党支部的领导,自己的不是还得人家替担着,不用别人说,自己这张脸就实在是没地方好藏的。而李庆军并没有就批评他,还亲自给他单独做的热乎饭菜,这倒使吴国强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他真想把自己的狠狠地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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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流戈
  五
吴国强到小河冲里把手简单地洗了洗。因为天黑又离火塘太远了些,瞅不清楚,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有道是:“眼不见心净”,解决肚子问题要紧,也就不去管它了。他把两只湿手上沾的水使劲儿地甩了甩,又回到了伙房。
    “饭已经热好了,菜也在饭面上蒸着,你自己在这儿吃饭,我也好上去欣赏你的战利品。”李庆军说完转身要走。
   
    “李书记,我今天......”趁着旁边没有别人,吴国强把他喊住要跟他说话。
    “哦,不急,今天你还遇到了啥新闻?等你吃完饭再说,我先上去了。”李庆军知道他想要当面承认今天做了错事,说几句道歉的话,但没让他说,还是把话岔开了。
“荷!这么丰盛,整整一二大碗的菜,冬笋炒香蕈。还有不少山蛤肉,看来这些伙伴们今天的收获都不小。”吴国强掀开鼎锅盖,饭菜的香味立即冒了出来,让他不住地吞咽着口水。他把菜碗端出来放到案子上,又拿过一只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饭,从那竹筒中抽出一双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真是饥不择食,连那山蛤骨头他也一点没吐,全都嚼碎咽进了肚子里。他不单是饿急了,而且足有两三个月没沾荤腥了,连吃了三碗饭,把那碗菜全都报销了才撂筷,这可真是因祸得福,若不是发配到这大山里来,整天呆在场里,做梦也吃不
到这山珍野味儿呢!前段时间忙秋收,活够累的,本想等补发了下半年的零花钱高低到圩上砍上几斤肉回来吃个够,谁知李宗琦改成了分红薯,划算到是满划算的,可是哪有功夫去卖红薯啊,大家差不多天天吃红薯,茅坑里尽是红薯屎。直到临进山前才借了辆气轮车把剩下的红薯推回家去。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吴国强吃饱了饭一摸兜,才想起来打从中午起就断了烟,
    昨天切好的烟丝早就抽光了。那只空烟盒已经掏出来送到鼻子跟前闻了好几次。现在最最要紧的是回草棚里去拿出烟叶来切。刚要往上走,潘洪柱正好从上边上来了。
   
    “吃饱了吗?碗筷放那儿我来收拾,你也累坏了,大锅里有热水,桶和毛巾我都帮你拿来了,快洗完回去歇息吧!”潘洪柱对他说。
    吴国强急着说:“有烟吗?快来一支,我这都憋了这一过晌了。”
    “你这可是朝和尚要梳子,你知道我从来不抽烟的。哪儿来那那东西?”潘洪柱不禁笑了起来。
    “你看,我都忘记了你不抽烟”吴国强一拍自己脑袋,连连道歉。
    正好这时覃玉峰和梁金瑞两人按照李庆军的吩咐抬着吴国强打到的黄猄也到了火塘边上,打算剥皮开膛。李庆军也随着下来了,听到吴国强找烟抽,梁金瑞马上喊道:“我这儿有啊,敞开供应,还正愁没人来领情捧场呢!”
    吴国强一听赶忙朝梁金瑞讨要烟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你个白鼻精梁金瑞,竟然还拿着我的东西来朝我讨人情!赶紧物归原主吧!对了,有纸吗,你不是昨天就没有卷烟纸了吗?”
    梁金瑞赶忙凑到跟前,掏出了烟丝和卷烟纸递给吴国强。
“哪儿弄的纸?”
    梁金瑞扭头瞅了李庆军一眼,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对吴国强说:“你甭打听那么多,天机不可泄露!”
    他那故意神秘兮兮的样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李庆军过来一看那撕成小块的卷烟纸,一    下子全明白了。
    “好你个不打自招的贼,我说我那一迭信纸怎么就不见了呢,原来是你给撕成了卷烟纸,这下人脏具获,你怎么交待吧?”
梁金瑞毫不在乎,嘻皮笑脸地说:“不就几张纸吗,庆军哥你也太小抠了点儿,明知道兄弟们没有了抽烟纸,早就应该主动贡献出来,多行善事,强过你烧香拜佛啊!”
    “你别跟我胡诌八扯,我那信纸可是又重要用途的呀,别人不清楚,你怎么也装糊涂,回头......”
    “放心,误不了事儿,前天我就让送粮的稍了口信去给嫂夫人,下次一准给你多带信纸来。”
“赶情是让她多稍些抽烟纸吧,这事我都在信里交待过了,就你有小聪明!”李庆军说完也笑了起来。然后他换了一付严肃认真的脸孔,把目光盯在了吴国强脸上。
    吴国强卷好了一支喇叭筒,刚放在嘴里点着,猛一抬头看到李庆军的脸色变了,马上就意识到这是要拿他开堂了,他赶忙又把头低下来,不敢正眼看他。嘴里喃喃说道:“我今天,我......”
李庆军拿眼睛盯住他,装出十分生气的样子截住了他的话茬儿小声说道:“你什么你?别以为打了这黄猄回来有功,我就可以放你一马,我告诉你,你休想!今天的事情还不算完,我先给你记到账上,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这打猎也是闹着玩的吗?竟然不带个帮手,也不告诉一声,一个人就偷着出去。这一旦有个闪失怎么办?这次量你是初犯,也免得场里那些人知道了,又要借题发挥,我这是出于无奈,暂替你把问题兜下了,不过我可警告你:如果再有第二次,我可是绝饶不了你,你就永远再不许摸枪了,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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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流戈
   六
李庆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知道吴国强办什么事都那么虎势,真若自己在山里遇见了山猪,他也一准会开枪打,那可就太危险了。万一一枪打不中要害。那畜牲回头拼起命来肯定伤人。他一个人单独出去,出了什么差头连个回来报信的都没有。李庆军这次领着大家出来,一是要为场里挣钱,二是让大家不用天天挨批斗,多过几天舒心日子。他得为这二十多个人的安全负责呀,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的轻重。
吴国强吐了吐舌头,连声答应着,并向李庆军保证:“你放心,若有第二次你抽我筋、扒我皮,保证毫无怨言!”
    “那你抽完烟就去洗澡吧,烫黄猄的事情就交给覃玉峰他们好了。”李庆军吩咐完,便朝上边草棚那儿走去。
    吴国强并没有马上去勺水洗澡,他和潘洪柱,梁金瑞都过去帮着覃玉峰收拾黄猄,几个人直忙活到十一点多,才算弄利索了。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得开了好几个开,吴国强这才勺了半桶热水拎到山冲边上兑上半桶凉的,这才脱了衣服洗澡。
    覃玉峰他们几个回到草棚前,却见李庆军也还没睡,正一个人盘腿坐在铺上,就着煤油灯的光亮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写着写着突然停下了笔,对着外面的火堆发起呆来。其他的人也有好几个没睡的,都围坐在上边那个火堆旁陪着范明诚和文教局那两个人在唠家常。烧炭这活,是不能按照昼起夜睡的规律来安排的,大家也都养成了习惯,晚上睡不着就到草棚外边的火塘边上围着烤火,喝茶,谈天说地聊家常,顺便也把这一天的工作和活动总结一下。为了节省煤油,李庆军也很少在晚上写东西,就是看书,他也是到外边借着火堆的光亮看。不知道今天晚上他是怎么啦。看上去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为了不打搅李庆军,覃玉峰他们几个也都在外面火堆边上坐了下来,梁金瑞第一件事便是掏出烟盒来卷烟。潘洪柱突然想起了先前李庆军和梁金瑞说起用信纸撕成卷烟纸的事,忍不住问他:“喂,金瑞,李书记要带那些信纸是干什么用的,若是为了卷烟纸,干嘛不买专门的卷烟纸,他还说你知道还装糊涂,你到底装什么糊涂啦?”
    梁金瑞并没在意潘洪柱问他什么,他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他突然拍脑门脱口说道:“对呀,今天正是腊月初六,是她的生日呢,”
    覃玉峰不禁问道:“李庆军是今天过生日吗?那我们应该为他祝贺才对呀,你怎么不早说呢?”
    “不是,不是李庆军,是韩志梅今天过生日。若是李庆军自己过生日,他才不在乎呢?可能他早就忘了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了。”梁金瑞解释说。
    经梁金瑞这么一说,范明诚到是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不过他还是想祥细了解了解,于是就又问道:
“你说的韩志梅就是那个团支部宣教委员,女中队长吧!咦,你和李庆军怎么就知道她的生日呢?”
“是这么回事,校长您还不知道,我和李庆军就象是亲兄弟,当然知道底细。韩志梅那是李庆军在茶场处的女朋友,我未来的嫂子呀!”
    “原来真是这么回事,方才我还真没猜错!”范明诚扭头朝那边的窝棚看了一看,见李庆军仍旧坐在那儿拿着笔记本在望着棚顶出神,就抬高声音把他也喊了出来。还没等他坐下就冲着他责备起来:“原来今天是你女朋友的生日,怪不得你今天晚上这么心神不宁,一定是想她了吧?若不是梁金瑞方才说起,我们还谁也不知道。这事对我们你还要保密呀?应该早就告诉我们,让大家也替你高兴才对吧!好了,现在就让我们大家一起来遥祝你的女朋友生日快乐吧!”范明诚欣喜地笑着,把慈父般的目光投在了李庆军的脸上。
    “李庆军不好意思地瞅着范明诚说:‘看我这记性,把这事也给忘记了,我还以为校长您早就知道了呢。我和韩志梅都是您的学生,就是瞒谁也不会瞒校长您呀。我在这儿先给您赔不是了,也为大家向志梅的生日表示祝贺而表达我的谢意。我这不也在为她祝贺嘛,当面祝贺是不成了,就是写信也没有人传递,反正是心到佛知吧!”
    听李庆军这么一说,文教局的徐局长不免感叹道:“看来你们的感情还真是不一般那!”
    梁金瑞立即接茬说:“那还用说,整个茶场二百来号人,有谁不羡慕,谁不夸他俩是一对比翼齐飞的鸳鸯鸟啊!”
范明诚也不无感慨地对李庆军说:“如今你们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多了一层患难深情啦。这题材将来若是把它写成书,拍成电影,那该多有意义啊!”回头他又对徐局长和宋副局长介绍说:“你们还不认识,那个韩志梅也是我们湄河中学毕业的学生,的确不错,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徐局长就又对李庆军说:“等到什么时候见到她,李书记可得介绍我们和她认识认识了。”
李庆军手中的笔记本中正好夹着一张韩志梅的二寸近照,那是她上周抽空到莫圩集上的照相馆为庆军特意照的,前天刚托送粮的人给稍了来。听这么一说,李庆军索性把照片从笔记本中取了出来递到徐局长的手里说:“那您先看看照片吧,这就是韩志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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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流戈
第十七章、爱河激浪
                            一
    徐局长双手把相片接了过来,火塘边上的人全都围过争相观看。 相片里的韩志梅和她本人一样,永远是那么热情奔放,透射着诱人的青春活力。特别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对谁都那么坦诚,友善、衬着脸上的酒窝里溢出的那甜甜的微笑。实在把个“美”字描绘得活灵活现,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韩志梅照这张相时没有正面对着镜头,她将脸和身子都微往左边偏着点儿,让她右边那根油黑的粗发辫正好搭在了胸前那件新织的红色毛线衣正中。似乎让人看到照片就能闻到那诱人的香气。只可惜那时候还没有彩色胶卷,相片上的颜色是冲洗好后用那细笔蘸着透明颜料涂上去的,不然效果会好得多。
    徐局长看着相片,忽然回忆起来:“咦,这不就是前年秋天欢送首届知青上山下乡的晚会上独唱电影《红岩》插曲,博得了台上台下共同喝彩的那个姑娘吗?一点儿没错,就是她”。她那歌唱得饱含着革命激情和昂扬斗志,许多人都被激动得热泪盈眶。两次谢幕台下的掌声都那么经久不息,硬是逼着她唱完了三首歌才下来。她唱的那首歌的歌词自己现在仍然记得,,只是那曲调太高,自己这公鸭嗓子唱不上来,不然的话,现在就唱给大家听听:“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同志们在经受着巨大的委屈和磨难,多么希望有这样的歌声来鼓舞斗志,战胜灾难呀!
    宋副局长也附和着说:“这个孩子若到音乐学院好好培养,将来一准能出息个歌唱家呢,只可惜她没遇到这样的好机会,我记得那天晚上她唱的第二首歌更让人兴奋。歌名我是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那里面有几句词是这样的:‘到明天,山城解放红日高照,请代我向党来汇报,就说我永远是党的女儿,我的心永远和母亲在一道......。’这些歌词不正好唱出了我们大家的心声么!”
    李庆军也被激动了,他按耐不住自己狂跳的心情,兴奋不已地抢着说:“那首歌一共是三段,我们也都非常喜欢,接下来的歌是这样的......”他接着宋副局长背诵的歌词便大声地唱了起来:
    “能把青春献给党,正是我无上的荣耀。到明天,家乡解放红日高照,请代我把孩子来照料,告诉他,胜利得来不容易,莫把那苦难的年月来忘掉,告诉他,长大要当好革命接班人。莫辜负人民的培养党的教导,到明天......在那建设祖国的大道上为革命多多立功劳。”
    李庆军唱罢,范明诚和两位局领导都热烈地鼓起掌来。范明诚接下来说:“这歌唱得好啊!能把青春献给伟大的党,确实是我们最无上的荣耀,GCD,毛主席领导我们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这个胜利确实来之不易。我们就是要在建设繁荣富强的新中国这条光明大道上多多地立功劳。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伟大使命。我们只要牢牢记住这一条,就什么艰难险阻也不怕。遇到挫折我们就多想想万里长征的老前辈,多想想美好的明天,我们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所有在场的人都更加起劲儿地鼓起掌来。
徐局长这时才想起来,韩志梅的那张相片还在自己手里呢。他连忙把相片还给李庆军,同时对他说:“你看,本来我们今晚都是为你和韩志梅这种真挚深厚的革命情感而祝福的,却又被你们的激情所感染,虽然我们三个老家伙比你们这些后生大着十几二十岁,但我们的感情却已经融为一体了,好吧,已经半夜了,我看大家该去睡了,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呢。”
    大家这才各自散了,回到自己睡觉的草窝棚里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李庆军这晚太激动,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他就依旧坐在那熊熊燃烧的塘边上望着火堆出神。梁金瑞也没走,陪他在那儿坐着。这不是一个平常的夜晚,两个正在经受着灾难考验的年轻人,都在思念着自己心爱的人。
    “庆军哥,你还在想她吧?”
    “当然想,她过生日,我却不能在一起陪她,连见上一面都难,你说我能不想吗?我说金瑞你呢,你就不想凤莲吗?我看你只不过是嘴上不说罢了。”
     “我呀,当然比你想得更厉害,这男人若真地喜欢上一个女人,是不是就象着了魔,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她,连睡梦里都撇不下呢,可是话说回头,以前在学校读书那阵子,同年级那些女同学,谁要是主动对我要好,我就会想法儿躲着她,你说这怪不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我也说不太清楚,可能那时候我们都还不懂什么是恋爱吧,你是害羞,怕跟女孩子交往,而我,先前我是一直把林晓云当亲妹妹,就觉得和她在一起比和别的同学在一起亲密,开心、没有忌讳,也没想过那会是一种感情上的追求。所以直到毕业了,我们也没有想过要确定恋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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