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会员 登录
侬队网 返回首页

流戈的个人空间 http://nongdui.com/?6182 [收藏] [复制] [分享] [RSS]

日志

《湄水春波》第二十三章、亲情依依(一、二)

已有 366 次阅读2011-1-16 07:59 |个人分类:长篇小说连载

   

两派争斗愈演愈烈,由开始时的见面就吵发展到见面就打,文革小组成了个空架子,组长李宗琦跑回县里不再露面,副组长董启芳拉杆子当起了专职的造反司令。知青们人心惶惶,四分五裂,要想把他们拢在一起搞生产根本就不可能。李庆军想要再次恢复生产的愿望终于未能实现,而他,也由此成为了“只顾低头拉车,不顾抬头看路”的“唯生产力论”的典型。

无奈之下,他只好和梁金瑞、吴国强、覃玉峰等几个伙伴组成一个小规模的副业队进了山。这也是一个远离董启芳他们造反组织的最好办法。董启芳使尽了着数,也未能把他们几个拉进她的造反派,直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收罗不着他们倒向另一派的任何证据。加上他们还能替场里弄些收入,仔细一盘算,还有利用价值,就暂时不去和他们计较,对不起的话留待以后算总帐的时候再说。

寒来暑往,一年的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且说请长假回家的韩志梅,她这一年多里日夜思念牵挂着在茶场的李庆军。如今已有两个多月终日里茶饭不思,百无聊赖。时常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怄气。任妈妈怎么叫她也不肯出来。她总是埋怨自己当初不该把李庆军扔在茶场自己一个人跑回来。天大的灾难应该和他一起抗。不能和他同甘共苦那叫什么爱?她有时候两只眼睛盯着镜子里那个韩志梅质问:“丢下他在那儿独自受苦,难道你就不心疼?”

陈凤莲每次给她捎来李庆军的信,都是告诉她李庆军在那儿一切都好,叫她不必担心。兄弟姐妹们自会互相照顾的。这些话韩志梅听得多了,自然心里就犯嘀咕:既然一切都好,为什么还不叫我回去?她知道陈凤莲的嘴把得特别严,庆军在那儿一时有个病痛或麻烦,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越是这样,韩志梅就越是放心不下:“不行,我得再找别人打听打听。”

她知道茶场最近几乎有一半的人回了城,找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姐妹打探一下,总能问得更清楚一些。若实在不行,干脆自己回去看看。董启芳敢把我怎么样,她还能吃人?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就老实在家呆着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出去乱跑。街上如今不太平,听说抓了不少人!”妈妈见她要上街,急忙要把她拦住。

“我只是找茶场的伙伴问一些情况,又不会到街上去和人辩论,不会有事的。整天呆在家里都快把我闷死了。再说这两年一直就不太平,抓人,批斗、游街示众那是平常事,我还能总也不出屋呀?”韩志梅仍然坚持要走。                      

“可是小梅,妈实在是不放心。妈知道你惦记李庆军。不然的话,哪天陈凤莲再来,你托她捎个信,让李庆军回城里住几天,趁早你和他把婚结了。眼下时局这么乱,可不能再拖啦!我们孤儿寡母,家里没个男人,遇事找个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没有。”这件事是当妈的一块心病,三天两头准又唠叨一遍。

“这话你都说有一千八百遍了,好象我就不着急似的。可李庆军不干,非要等茶场有了房子再办。他是茶场的领导,到我们家来当上门女婿总觉得脸面上不大好看。再说还有别的事情,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就少操点儿心吧!”韩志梅说完还是抬腿出门去了。反正是你有千言万语,她有一定之规。任你好话说了三千六,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又不能整天拿根绳来拴着。志梅妈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唉声叹气。

不过是一支烟的工夫,韩志梅就惶惶张张地跑了回来,脸都吓白了。进屋赶紧回身把厅屋的大门关得严严地,门上两道大木栓也都叉上了,这才哆嗦着当妈妈叙述起方才走到大街上看到的情景:

“吓,吓死人了,又游街呢。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全都被剃了鬼头,涂上了红红绿绿的油漆,用棕绳反绑着。那绳子都勒进了肉里。脸上身上到处都还淌着血,有的被剜掉了一只眼睛,有的被剁掉了一只手。我们县中教俄语的邢老师,脖子上挂的不是大牌子,而是用铁丝窜起来的一颗人头。那是他的老伴,也是教高中的老师。被活活打死后,脑袋也砍了下来。旁边那些戴着红袖章的全都背着枪,有的还上了刺刀。我看见有几个是我们茶场的人,西院那个史占海也在里面“““““

“作孽呀!”志梅妈吓得不敢再往下听,赶紧用手把耳朵捂上。

又过了几天,陈凤莲总算又捎来了李庆军的信。信中说他弟弟李庆民业已被“动员”下乡,近日即将起程。他决定下周一回柳田和弟弟告个别,看望分别了一年多的妈妈。他让韩志梅到汽车站等他,要和她见上一面。

韩志梅看完信,满脸的乌云一下子散尽了,露出了欢快的笑容。她急忙拉着陈凤莲的手使劲地晃动着问:“你什么时候回场去?”

“我这次是专程回来帮你送这封信。家里没有事情,打算明天就回去。”

“太好啦!你帮我转告李庆军,下周一我同他一起回柳田。都好几年了,我还一直没能去看望家婆呢。方便的话,我想在那儿陪家婆住上一年半载。小叔要走啦,庆军又回不去,她老人家身旁真得有人照顾呀。”

“放心好啦,话我一定带到。李庆军肯定还是坐平南班,你就在车站等他好了。。让他在车上帮你买好票,免得站上人多上不去车。”陈凤莲满口答应着。

梅雨季节已经持续了三个来月,按说也该结束了。可是老天爷偏不作美,不知是谁欠了他的帐拖着不还,总是这么阴沉着脸不开晴。时不时地来了脾气还扬上几天蒙蒙细雨,弄得到处湿漉漉地一片泥泞。这两天,韩志梅在家数着日子过。眼看明天就是周一了,她不由地埋怨起来:出门赶上这个鬼天气,穿什么鞋还不变成泥鞋!泥鞋就泥鞋吧,反正不能打赤脚。在家呆了一年,一年没打赤脚。如今算是变修了,彻底变修了。呆会儿还得上街买双鞋,对,就买解放鞋,李庆军肯定也穿解放鞋。初次登门,总得带点儿见面礼。买什么呢?想了半天,还是到市场看看再说。

春插过后,乡村里的社员暂时没有太多的农活可忙,街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今天刚好是集日,市场里多是卖柴卖菜卖农具的。他们要把这些东西卖掉,再买些食盐灯油,猪禽饲料等生活用品回去。

韩志梅在市场上转了两圈,终于在畜禽行里看好了一份火红色的小母鸡。也没还价就买下了两只。那是还没开裆的半大母鸡。卖家用一根布条把两只鸡的腿帮在一起,韩志梅付了钱,拎着鸡高兴地从圩亭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刚走到十字街口,就听见对面人群里一阵竭斯底里地狂喊,街上立时大乱。人们象开了闸的洪水般猛地四处逃散。有的人肩上的担子被撞翻,东西撒了一地。还有人被撞倒踩在了脚下,发出杀猪般绝望的惨叫。有那见义勇为者刚想弯下腰去把倒地受伤的人从人群脚下救起来,结果自己也遭了厄运。

“杀人啦!杀人啦!赶快跑哇!”前边有人在高声喊着。

 

韩志梅本想赶紧拐上往西的大路回家,却被人群裹胁着推向了南边的一条胡同。她费尽周折,使尽了全身力气,总算从胡同的另一端挤了出去。她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拖着瑟瑟颤抖的双腿好不容易来到城南小学的后墙外,就再也迈不动步了。她两条腿发软,一屁股就坐在了一块溅满稀泥的石头上。再看手中的那两只鸡,其中有一只已被慌乱的人群挤扁了,尚未成型的鸡蛋黄连同肠子都挤了出来。还好,另一只鸡还完好无损地活着。真是算它福大命大,造化大。

她在那快满是稀泥的石头上喘息了足有十多分钟,这才缓过气来。抬头四下里看了看,这才知道这稀泥地上坐着的不光是她自己。她还有同伴。前边不远处,还有一些人在听其中一个人讲述着刚才那场骚乱的经过。这些人都跟韩志梅一样,只听有人乱喊,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志梅这时漫漫地站了起来,挪动脚步来到这些人旁边当起了听众,只听那人还在说着:

“““““就是用刺刀捅的,连刺了好几刀。那人只叫了半声就喊不出来了,扑通一声就倒了下去。那血都差点儿喷到我身上。我算是万幸跑了出来,只是一担青菜被踩成了烂泥,铲箕和扁担也不知道那里去了。”

“被杀的真是黄宗达?你不会听错吧?他可是县里的知名人士呀!”有人不解地问。

“我担着青菜打那路过,正想进圩亭去卖,对面那几个带红袖章的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押着他朝我这边走,相隔不到十步远。他脖子上挂的牌子我看得非常清楚,写的就是大资本家黄宗达。我还以为还和往常一样只是游街批斗,就稍稍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哪儿知道他们会在那儿当街上就杀人呢。”

韩志梅的心跳又猛地加速了,对那个黄宗达,这县城里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一个大名鼎鼎的工商联主席。韩志梅还知道,他就是茶场那个黄家贵的父亲。她不敢再在外面继续逗留,赶紧把那只被挤扁的死鸡解开扔掉。双手捧着那只活的绕道朝家走去。解放鞋忘了买。算了,还穿那双旧的吧。

真是出呼意料,上天不绝人愿,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那漫天的浓云便开始渐渐地往南边退去。等到吃罢早饭,东边的天空一缕金色的阳光已经穿过薄云照到了屋顶上。很快地,那些薄云也渐渐地飘散开来,变成了蔚蓝天空中的几片白色云朵。

天晴了。韩志梅因昨天受了惊吓而紧紧悬着的心似乎也得到了些许安慰。这小小的县城里已经出现了浓重的杀机。即使没有要随李庆军到柳田去的这当子事,她也打算到别处去躲一躲。黄宗达被杀是个明显的信号,下一个会轮到谁了呢?对黄宗达,以前一直都宣传他是进步民主人士,是和共产党患难与共的朋友,一夜之间又成了反动资本家。自己这个家庭出身不也属于资本家一类么?加点小心才是。

正常情况下,桂林到平南的班车上午十点左右到湄河。韩志梅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车站等候。结果直到十一点十分那班车才来。原来沿途经过的几个县站,都要停车接受大无赖登车对乘客逐个进行检查,买车票也必须交验文革领导机构开的介绍信和通行证。听说路过阳朔时有两名师大的学生被查了出来,当场五花大绑弄走了。今天幸好李庆军早有准备,不但在场里开好了他和韩志梅的介绍信,路过莫圩还特意到区上文革办开了张他是文革小组领导的证明。有了这道护身符,不但少去许多麻烦,而且买车票还能优先保证。

说起柳田这地方,既无柳也无田,不过是个四面环山的锅底形山坳。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就分别建起了发电厂、机修厂、选矿厂、办公大楼、工人俱乐部、学校、医院等等诸多的设施。还有银行、商店、邮电所,灯光球场电影院““““““麻雀虽小,五脏六腑齐全。这里的书记矿长,论级别比县委书记还要高,可他们的权限,出了这山沟就不管用。按照过去的体制,稍有规模的矿山就采取这种企业办社会的形式。现在才知道,那叫“条块分割”。

韩志梅随着李庆军沿着进矿山的砂石公路从北面的山顶上一路盘旋下来。俯视前面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建筑群,柳田铜矿已尽在眼前一览无余。就连那半山坡上高高的井塔下卷扬机的轰鸣声都清晰可闻。从那儿一直铺设到选矿厂的双轨铁道上,电机车正在牵引着一列斗车运送矿石。头戴柳条帽的矿工们有的卸车、有的倒车皮。这儿毕竟是生产企业,搞运动生产也不停。

李庆军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不早不完,下午五点整。他笑着说:“我说的没错吧,到家正好下班!”

韩志梅前几年曾在这矿上办公室的沈主任家当过保姆。对这里的情况并不陌生。他知道矿里每天上下班不是响电铃,而是放响办公楼后边那只警报器。每天一到这个时候,警报器敖敖一叫,大广播喇叭紧跟着就播出第三次播音的序曲《咱们工人有力量》。紧张繁忙了一天的机关干部们撂下手里的活,松弛一下神经,从大楼里轻快地走了出来。同路的三三两两唠着共同关心的话题朝家中走去。也有人先到街上捎两样菜回去,见到熟人再互相问候两句。有那喜欢热闹的没有事也要在外边溜达两圈,不想过早回家去享受安静。还有几个家里没有老人的年轻父母,下了班先得到幼儿园去把孩子接回家去亲热一番。单身的球迷们则约好了,先到球场上练上一会儿。如果够手,还可以对垒一局。那些急急忙忙赶到食堂吃饭的准是一些电影迷,吃完饭好去挤头场电影票。遇到好片子再接着看第二场。

韩志梅今天又来到了这个地方。他似乎感觉和以前不大一样。警报器哑巴了,被大喇叭里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所取代。从大楼里出来的人们个个神色慌张,低着头各自走路,仿佛互不认识一般。街上行人稀少,商店里更是无人光顾。学校对面那个蓝球场上大半截铺晒着铜精矿粉,旁边堆放着许多盛矿粉用的小麻袋。十来个人正在忙碌地将那些晾干的矿粉收拢成堆,装袋。两辆解放牌大卡车早已等候在那里,瞅那样子是要贪黑装车外运。这准是选场那边出的矿粉水分太大,赶上今天这个难得的晴天,就都弄到这儿来晾晒。两人走到大拐弯处,李庆军知道前面有一条小路直通山下,便领着韩志梅离开了公路直奔小路下山。这起码可以少走二里多的路程。

路过球场边上时两人才看清楚,在那儿晾晒矿粉和装袋的十几个人,全是矿里的机关干部。矿长、副矿长、科长就占了一半以上。连那个常年在桂林养病的组织部长齐放也在其中。余下的还有以前李庆军他父亲手下的工程师和技术员

在这种时候,李庆军拉着韩志梅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他不想被熟人认出来,免得惹麻烦。他们走路时尽量低着头,也不朝两边看,径直朝自己家里走去。

不料,韩志梅却突然遇到了熟人—几年前一起到矿上来当保姆的钟妹。钟妹见面一楞,显然也已经认出她来了。韩志梅赶忙上前打着呼:

“还好吗?这回来没想到头一个遇见的熟人会是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钟妹怀中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女孩儿。她四下里环顾一番,也没答话,突然扭头就走,似乎她根本就不认识韩志梅。。这可让韩志梅堕入了五里云雾。曾经十分要好的同学,分别还不到三整年,见面怎么会是这样?


鲜花

鸡蛋

握手

雷人

路过

评论 (0 个评论)

facelist doodle 涂鸦板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评论 登录 | 注册会员

关于我们 | 免责申明 | 删帖申请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帮助中心

Copyright © 2008-2023 侬队网(Www.Nongdui.Com) 版权所有 All Rights Reserved.

信息产业部备案/许可证编号:桂ICP备08100878-11号  桂公网安备:45042202000001号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侬队网

GMT+8, 2024-6-11 04:04

Powered by Discuz! X3

© 2008-2016 nongdui Inc.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