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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湄水春波》第十九章、忍辱负重(三、四)

已有 299 次阅读2011-1-15 06:36 |个人分类:长篇小说连载|

“谁这么不长眼色?偏赶今天把水都倒走了。”韩志梅大笑着问同屋那几个姐妹。

二妹子何春玲却挤眉弄眼地故意逗着趣儿跟大伙儿说:“姐妹们,这事情可怨不得我们,对吧?李大哥今天应该在山里头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整整齐齐再回来见我们韩姐姐,何苦象这样邋里拉遢地回来和我们争暖壶里的这点水呢。要我说,韩姐姐还帮他找什么热水,干脆打了出去算了!回头再找个干净的岂不省事?”

“哈哈哈哈!”满屋里的人笑成了一团。有人拍巴掌、有人捂肚子。

“你个该死的疯癫妹,谁都敢笑话,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还不快去到厨房帮着弄些热水来!我得给他找件衣裳换一换。”韩志梅把床下的提桶递给了二妹子。

二妹子拎着提桶还没等下楼,转身很快就拎着半桶热水回来了。原来她正好遇到陈凤莲提着一桶热水上楼来,从她那儿匀了一半。

韩志梅索性把自己披在身上的棉袄丢在床上,挽起内衣袖子往洗脸盆中到了一些热水,然后招呼李庆军脱下外衣和线衣命令道:“来,我来帮你洗!我就不信,这么大个人,脸还能洗不干净!”

韩志梅用香皂帮李庆军把脸和脖子都认真地洗了个遍,这才从凉绳上扯下自己的毛巾帮他擦干。待李庆军还要往身上穿那件他方才脱下的线衣,却被韩志梅一把夺过来丢进了水盆里呲道:“这领子都黑得起亮光了,亏你还不打算洗一洗呀,别再把那刚洗干净的脖子又给弄脏了。”

“我又没带衣服出来,这功夫不穿它穿什么呀?”

“早让你把脏衣服捎回来洗,你就偏不听,现在知道没有穿的了?给!先把我棉袄披上,别着了凉。”韩志梅从床上拿起自己的棉袄递给了李庆军,她接着便把床底下靠一头的那只小木箱子搬了出来,打开箱盖,从最上面那层拿出了一件红色的新线衣递给李庆军说:“给!穿这件新的吧。”

“是你的吗?你自己怎么不穿?”李庆军问道,他接过这件线衣仔细一看,呵,还是件翻领的,真漂亮呀。

“穿就是了,你管他是谁的!怎么跟个小孩子是的!

同屋的姐妹们又是一阵哄笑,弄得李庆军真是不好意思。他不敢再作声,乖乖地把那件红线衣穿在了身上。大庭广众之下,他是这座茶场的党支部副书记、副场长、民兵连指导员。他在大家心目中一直是一个令人尊重的领导。可是一到了韩志梅面前,他就立马换了一个人。他变成了一个被哄着捧着的小孩子,连穿衣吃饭都得替他操着一份心。好在如今这楼上住的姐妹都是和韩志梅一样热心、善良的女孩子。她们都十分同情李庆军和韩志梅如今的状况和遭遇,没有人拿他们当作笑料。

梁金瑞把带回来的黄獍肉交给炊事员帮回锅热一下,这工夫已经热好了,龙妹仔上楼来招呼大家下楼去吃饭。韩志梅交代二妹子说:“你先和大家下去吃,给我和凤莲少留一点尝尝就行。告诉大家不要等我们。若是有人问,就说是大家凑钱买的。”

姐妹们知道韩志梅和凤莲她们都有体己话要和男朋友说,便都知趣地答应着下楼去了。韩志梅这才抓紧时间和李庆军把嘴唇紧紧地贴到了一起,相互拥抱着,享受着爱的甜蜜。

亲热一番之后,韩志梅瞅着李庆军的眼睛问道:“下午还回山里去吗?”

“说是不让我再去了,方才董启芳说下午就派人进山去帮我取行李。”

“还真有这回事呀?这几天就听说你要回来,还说是要官复原职,回来当场长。我一直不敢相信,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当场长,说是要参加文革小组当第一副组长。这事还没最后定,还弄不请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事情怪得让人没法琢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可真是替你捏着一把汗呢,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什么圈套。”

“放心,我会留意的。你最近情况可还好?”

“还能怎么样,天天干活呗。剁那些晒干的红薯藤,、淋菜、喂猪、什么都干。”

“我是说政治方面,他们没再开你的批斗会吗?”

“开过两次,还是大字报上那些内容,说我是资产阶级美女蛇,要我交代如何勾引、腐蚀革命青年,把革命领导干部拉下水。逼我当众低头认罪。工作组那个郑的部长还说,还说“““““”韩志梅说到这儿就突然说不下去了。

“还说什么啦?你快告诉我呀。”李庆军见韩志梅的神情有些恍惚不定,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更加着起急来,忙着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说你挨整都是因为我,要我断绝和你来往。说只有这样你才能重新站起来。庆军你说,真是这样吗?”

“去他妈地,你千万不能听那些癞蛤摸叫唤!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平生不做亏心事,他们还能把我们整哪去?”向来不说粗话的李庆军如今话里话外竟也带上了“妈”字。

“不过,这事儿我也反复想过好几遍了。一开始,那是我追的你,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这个人。你在街道动员会上给我们讲的那些道理,那些先进事迹,件件都在打动着我的心,不然我也不会到这茶场来。我那时就抱定了一个主意:这辈子我就跟着你走,苦点累点我都心甘情愿。你说,同样是在新中国的红旗下长大的青年人,难道我就连这点儿选择爱的权利都没有吗?他们凭什么这样糟蹋我?”韩志梅说着说着,委屈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成串地从眼睛里滚落下来,她的嗓音也有点儿嘶哑了

“不!我们相爱的权利谁也剥夺不去。那些没人性的家伙想要阻止,那绝对办不到!志梅,你一定要坚信:无论环境多么险恶,真正的爱情是摧不垮的。就是死也无法让它改变!你不要想得太多,别人说什么让他说去,全当是疯狗在叫,我们自己心里是坦然的。”李庆军为韩志梅擦去眼睛上的泪水,一肚子的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先这样安慰着韩志梅。

稍停,韩志梅又问起:“那梁金瑞也不用再去了吗?”

“他还得去。董启芳说要他接替我去当副业队长呢。”

“这样可就苦了凤莲,别看她嘴上不说,我知道她想梁金瑞想得好苦。看到你回来了,梁金瑞还得到山里去,凤莲会更加难过的。”

“梁金瑞也是一样啊,他跟我说他想凤莲都快要发疯了。所以这次我豁出去再挨场批斗,高低和他一起回来看看。”

“唉,也不知道这场运动什么时候能有个头,我看,我们先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情,该喊金瑞他们去吃午饭了。”

凤莲的房间在楼上另一头。早就想搬过来和韩志梅一块儿住,因她还是“革命群众”,韩志梅怕她受到牵连,就让她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不过一有时间,她总是拎着那只里面装着毛线和织针的塑料袋到韩志梅这边来,坐在她床上学织一些新的花样儿。她通常只顾织了拆、拆了织,却很少跟姐妹们谈论大家普遍关心的时事新闻。梁金瑞给她组装了一部六管的半导体收音机,但那里面播放的节目翻来覆去只有那几段子现代京戏,再不就是压倒一切的欢呼万岁声。凤莲听不惯京戏,干脆把收音机塞进了梁金瑞的那只小木箱子。每当想起梁金瑞时便偷偷地把它拿出来捧在嘴上亲一亲。也许是生物钟原理吧,今天还真就把梁金瑞给亲回来了,直把个陈凤莲乐得嘴都合不拢。自从梁金瑞回来看见第一眼开始,她那脸上就一直挂着笑,话匣子也打开了,不停地询问山里的情况:“是不是比这儿冷?风大不大?草窝棚里晚上睡觉暖不暖和?每天吃几顿饭,吃得饱不饱?有没有菜吃?每天干多少活,累不累?和大家处得好不好“““““”总之凡是能想到的事情全都问了个遍,弄得梁金瑞应答不暇。等到梁金瑞洗完了脸,两个人又说开了悄悄话。若不是韩志梅过来喊吃饭,他俩恐怕今天这顿午饭又要省下了

 

四.

下午陈凤莲被叫去参加政治学习,韩志梅和同屋的几个姐妹去淋菜。李庆军和梁金瑞无事可做,便也跟了去观看她们种的那些菜。菜地是农技校划过来的一些熟田,种着十来个品种的蔬菜。当中种得最多的是匙羹白、芥菜和苦麻菜,其次还有春菜、介兰、芹菜、黄芽白什么的。匙羹白正在抽心开花,黄、白、绿相间甚是好看。成群的蜜蜂在那花丛中不停地煽动着翅膀来回飞翔,传出阵阵轻柔的嗡嗡声。还有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蝴蝶也在享受着花蜜的甘甜和花粉的芳香。大家都喜爱那勤劳的蜜蜂,最讨厌那些蝴蝶的幼虫。

菜地离农技校很近,李庆军突然发现这已经改为干校的农技校新近增加了许多人。大概有二十来个,把先前那两间空宿舍全都住满了。在山里时他就听范明诚说过:可能县委、县人委的一些领导也要被遣送到彩霞山来,看样子准就是他们。

李庆军想邀梁金瑞过去看个究竟,梁金瑞不去,他只好一个人朝那边走去。谁知走到离那房舍还有二十几步远,就被打里边出来的两个穿着整洁、表情严肃的解放军干部当头拦住了,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不是通知你们了吗,为什么还要闯警戒区?有特别通行证吗?”

“特别通行证?”李庆军感到莫名其妙,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地方如今成了警戒区。正在惊谔之际,又有一个人从那边屋里跑了过来,老远就招呼道:“李支书,你这就正式回来上任啦?”还没等李庆军看清是谁,那人就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只见他也是一身崭新的军装,只是没有领章帽徽。仔细一瞧,却是周广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上了这么一身打扮,左臂上还带着红色的袖标,上边印着“警备”两个大字,底下还有两行小字,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湄河县人民武装部”和“湄河县文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字样。

“周队长认识他?他是干什么的?”方才质问李庆军的那位解放军把目光转向了周广民,朝他问了起来。

“葛参谋、邢参谋,我向你俩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彩霞山场校党支部副书记李庆军同志。,去执行别的任务刚回来,马上接任文革领导小组第一副组长。他可能是刚接到通知回来,还不了解家里最近的变化和规定。”

两位武装部干部立即立正,向李庆军敬了个军礼,然后又跟他握手抱歉地说:“原来是这儿的领导同志,先前没打过交道,失礼了!”接着,那位姓葛的参谋又不好意思地对李庆军说:“实在对不起,是这样的,郑部长临走时有命令,无论是谁,没有特别通行证一律不得进入警戒区。当然了,下一步肯定会发给你特别通行证,不过在这之前你要进去就得打电话请示郑部长。你看——?”

“既然这样,我今天就不麻烦了,反正也没有着急的事情。”李庆军回答说。

周广民也说:“正好李宗琦组长也没在家,昨天回县里汇报去了,就是有事也办不了。他得明后天才能回来呢。”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我也正好趁这两天干点别的事情。”李庆军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眼睛投向那两间宿舍,他希望能透过那上面的玻璃窗看清里面有没有他所认识的那几位领导。窗户虽然很大,但没有玻璃的地方都用报纸糊上了。能透亮的地方并不多。他没看见县委张书记和孔县长,只看见了县委组织部的柯部长。

李庆军不便在此久留,于是和周广民及葛、邢两位参谋告了别,转身回到菜地边上。姐妹们都已返回场里的粪塘去担粪水,只有梁金瑞还蹲在田基边上。一边等他一边看着地上的一群蚂蚁在往窝里抬着一只俘获的蚂蚱。

“我见你和两个当兵的交谈什么来着,看样儿还满亲热的,这么快就回来了?”梁金瑞问他。

“我们还不知道,那儿划了警戒区,没有特别通行证不让进。你说我们到哪儿去弄那玩艺儿呀?那两个是县里武装部的参谋,把我截住好一顿盘问,就差没当坏人抓起来。亏你还说亲热,可别拿我开心了。”

“老远就看见你和他们两人又是敬礼又握手,还不算亲热?”

“那是周书勤他爸出来给介绍一番,才算解了围。”

“谁?周书勤?你是说我们同班那个周书勤?你怎么认识他爸呀?也是武装部的吗?”

“咳,就是农校那个老周呀!那就是周书勤他爸。方才那两个参谋还喊他‘周队长’呢。看样子现在也当了什么官。”

“这年头长个脑袋就能当官,什么司令、队长满地都是,简直比蚂蚁还多,随便封呗。反正不用谁给他开饷钱,管他呢?我们还是多琢磨琢磨自己的事情吧。看样这回是当真让你回来管生产了,闹腾了几个月,才他妈地品出来大字报不能当饭吃!不过话说回头,不管怎么说,你也总算解脱了,我怎么看你好象更加闷闷不乐的呢?什么事情也不要憋在心里头,说出来兄弟我也好帮着你参谋参谋呀。”梁金瑞发现李庆军特别关心干校那边的事情,心情也显得很沉重,于是就用话来开导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菜地边上的小路边说着话往回走,李庆军漫漫地道出了他心中的忧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现在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不会安什么好心肝。不过现在还猜不透他们那口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货色?另外,瞅干校那阵势,很可能县委、县人委的主要领导都被弄到这儿封锁了起来。这说明了什么?我往下连想都不敢想啦!难道真地是毛主席让这么搞的吗?”

“快不要考虑那么多啦,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你一棵小草还能撑得住天?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全都是写到书上骗人的东西!

“你这么说也无非是发点牢骚,说说气话,事关前途命运,由得你不考虑吗?”

“如此说来,你这回是一定要回来接这个官了?你想好了吗?就不怕过两天又要挨整?”

“我必须回来,想没想好都得回来!这几个月是生产的关键,一星管二,甚至是管三管四,关系全年的生产发展。结果呢,只顾了写大字报、开批斗会,抓革命忘了促生产。上午回来路过那片梯地你也看到了:那茶苗缺肥呀!枯黄精瘦,全都半死不活地。再看那些原来计划建的宿舍,地基打好了扔在那儿撂荒着,蒿草、小树都高过了人头。你再到猪栏看看,那里面养的是猪吗?简直比饿死的野狗还要瘦,饿得整天嗷嗷叫。而姐妹们辛辛苦苦剁碎晒干的红薯藤堆在地上发烧霉烂无人管,那味儿都打鼻子,猪还怎么吃?一大堆棘手的事情总得有人来管呐。先前是他们不让我管,并非我找了个避风港到山里去躲清静。现在让我来管了,我要不来,岂不是授人以柄?就算是他们挖好了一个坑,倒上汽油点上火,我这一百多斤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跳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你可以和他们讲条件呀,不满足条件就不接!”

“你还是那么天真,人家让我回来本身就有一大堆的条件,哪还轮到我来提条件?首先,我就得在大会上做检查,求得群众谅解。我也知道这个过场必须得走,得给人一个台阶下。我也不是吝啬鬼,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人家的。但我想这不会是主要的条件。主要条件人家还没到摊牌的时候,”

“庆军,我总觉得你在这件事情上过于软弱,自己又没犯什么错误,干吗去低头认罪?既然明知道这管生产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别人疯癫拉你替死。依我看干脆就两个字:‘不干!’爱找谁找谁。”

“唉—”李庆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马上回答,眼圈却有点儿湿润了。停了一会儿他才说:“就目前的处境,我的确也想过学学陶渊明,能呆在山里副业队最好不过,起码是‘眼不见心不烦’。可摆在眼前的现实能逃脱得了吗?场里的生产再这么荒废下去,咱们的茶场可就彻底毁啦。这茶场可是倾注了我们二百来个知青的青春热血呀。是我们赖以生存发展的家园。怎么忍心让它就这样毁了呀!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大家伙儿的眼睛可都在瞅着我呢。到了这个时候,我这一百多斤还留着干什么?最让我担心的还不止这些。我总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这顶官帽子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恶毒的阴谋,有人把这当作一支筹码来逼我就范。而我现在对这阴谋一星半点儿的蛛丝马迹也察觉不到呀。”

“我看你也太抬举他们了,就凭董启芳他们那几根爬不上棚架的蕹菜藤,还能结出什么歪把葫芦来不成?话说回头,就算她们搜肠刮肚也能剜出来条把一尺长的蛔虫,也变不成见血封喉的山吹鸡,怕它怎地?”

“不论什么事情,还是有备才能无患呀。”

淋菜的姐妹们又担着粪水迎面走了过来,李庆军于是对梁金瑞说:“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是说点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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