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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湄水春波》第十八章、兄弟姐妹的情谊

已有 373 次阅读2011-1-13 07:03 |个人分类:长篇小说连载|

 

“好啊,那我来起头!”李庆军一听说要唱歌,当仁不让地领头就唱了起来:

“我们青年人有颗火热的心,革命时代当尖兵。那里有困难那里有我们,赤胆忠心为人民……”

歌声轻轻地在这深夜的山谷树林中回荡,豪情壮志从这两代人的心房中骤然生起,伴随着熊熊篝火的光亮冲出这黑夜的山峦,奔向山外那如火如荼的世界.

月亮已从西边的山坡上落了下去,留下了满天的星斗还在不停地眨巴着疲惫的眼睛.唱完了歌,李庆军估么着,大概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光景.他看见自己睡的那间窝棚里有人已睡醒了一觉,这功夫正出到外面来小解.于是他便催道:“时候不早,我们也回去歇着吧。明天那头一窑炭停火已经是第十天,早饭后就开窑出炭。”

范明诚其实早就困了,他硬撑着精神陪这几个年轻人聊到后半夜,这工夫回到窝棚里往那铺上一躺,不到五分钟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李庆军仍然没有睡意,他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没法使自己的思绪停下漫无边际的飞翔。明天,是他们进山烧炭以来开始出成果的一天,估计能出三、四万斤,卖上四千多元钱不成问题。这个数字使李庆军心情激动不已,这当中凝结着副业队全体知青、也还包括范明诚和徐、宋两位文教局领导、更确切地说,当然也还包括茶场里那些伙伴们的辛勤血汗,体现着他们的生活价值。他们没有被面前的灾难吓到,更没有失去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奋斗。仍然在继续为自己的茶场创造着财富、为社会作出着力所能及的贡献。

覃玉峰说:停火封窑七天以后,一般是不会再有问题。因为开窑出炭最怕返火,封着的窑门打开后,空气中的氧气就会立即进到窑内。如果这时听到窑内有啪啪作响的声音,那就是返火了。窑内的炭遇到外边进去的氧气,尚未降到燃点以下的窑内高温会使它以极快的速度重新燃烧起来,几万斤炭、二十多个人近二十天的辛劳成果将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而且没有什么好的补救办法,惟有顶着窑内六、七十度的余温和冒着一氧化碳中毒的危险,钻进窑去拼命往外抢,抢出多少是多少。窑外还要把所有能盛水的用具全部备满水,放在窑门外一侧预备着,以便把抢出来的带火的炭及时浇灭。听覃玉峰介绍说:他可是曾经遇到过炭窑返火的阵势。他的一个叔叔就曾在从返火的炭窑中往外抢炭时被一氧化碳熏倒过,差点儿要了命。所以,为了更稳妥些,必保万无一失,这回他们头一窑封了十天。

想着这些,李庆军又把两只眼睛睁了开来。他把开窑前要作的事情重新在脑袋里一件件地过了一遍筛,尽量思考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又想起吃晚饭时,覃玉峰说他要七、八个人就够,要把这出头窑炭的活包下来。让其余的人再放一天假,还到山上沟里去弄些野物回来给大伙补充营养。有几个队员还说白天时他们到的一条冲里,发现那儿的山蛤特别多,仅在冲口那个大水窝里就抓了五、六斤。明天他们还想去抓。反正出窑也用不了太多的人。

为了安全起见,李庆军没答应他们。他反复强调:出窑的时候所有的人一律不准远走,派不上班的也只能在随喊随到的地方休息待命。以应付突发的意外情况。那几个人有些不高兴,,自己也没有很好地对他们解释一下,这是不是有点儿顾此失彼呢?

算了,反正都已经定下的事情,不去想他了。赶快睡觉,明天是最关键的一天,自己必须坐阵指挥,可千万不要打瞌睡呀!

“咳,还明天呢,分明就是今天了,也就剩下几个小时了吧?”于是,李庆军透过竹芭门上方的空隙开始数天上的星斗,想借这个办法迫使自己入睡。想不到这个办法根本不管用,他脑袋里又渐渐地浮出了韩志梅的影子。脑袋里的韩志梅今天过二十二岁生日呀,自己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她会孤独吗?她在独自伤心落泪吧?不,她不是落泪,分明在和自己叨叨地叙说着什么呢。她都说了些什么?李庆军一句也没听清楚。他怎么能不去安慰她,自己倒在这儿睡大觉呢?这不成,李庆军的心可不是石头做的。

他索性在黑暗中从枕头下边摸出塑料烟合来,取出烟丝和卷烟纸,麻利地卷成一支纸烟叼在嘴上,把脑袋探到铺沿外,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上慢慢地吸了起来。

两只白肚皮的山鼠大大方方地跳进米箩里,高高兴兴地猛吃了起来,发出了咔咔的响声。李庆军卷烟点火的动静并没有使它们受到惊吓和感到有什么意外,它们都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递过来,给本兄弟也来一支!”身旁的梁金瑞突然翻了个身,把一只手朝李庆军这边摸了过来。显然,他也一直没睡着。

有一只白肚鼠看样儿这回是受了点儿惊吓,“吱”地尖叫了一声,从箩筐里慌慌张张地窜了出来。另外那只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糊里糊涂地跟了出来。都说老鼠爱大米,可它们无论如何也听不惯梁金瑞那毫无艺术性的粗嗓门。

“嘘——,小声点,莫要吵醒旁人。我还以为你睡觉的本事比我大着呢!”李庆军低声说着,把烟合和打火机塞到他的手心里。

“一辈子不就这么几十年吗,做什么非把它都花在这睡觉上头?要我说,舍得早死几年,不是大把的工夫睡的么!”梁金瑞拿过烟合来,一边摸黑卷着烟,一边又耍起了贫嘴。

又糊扯了!你不睡觉做什么?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李庆军把声音压低了点儿悄声问到。

“还不是和你一样,想她了呗,明知故问!”

“怎么个想法,厉害吗?”

“眼看就要发疯啦!”

“还在胡说,取笑我是吧?”

“真的,没有半个字儿是假话,全都是打心窝子里掏出来的大实话。不信你过来摸摸我这心看看!再有几天见不到她,我肯定发疯的。我说庆军,你就不能发点慈悲批个假,哪怕只给一天,就让我回场里去看她一眼。我这两天眼皮总是在跳,昨晚上还梦见她病了,身边连个帮请医抓药的人都没有。你就看在我们俩这八年的情分上,通融通融一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去你的,还有闲心逗。又不是我不让你回去,人家场里不准我们回去,你不怕又要挨整?”

“我也他妈的豁出去了,大不了再表演两回喷气式、打几把秋千,他还能把我活吞了不成?”

李庆军对这事儿着实犯难,他自己又何尝不急着回去看看韩志梅,可是李宗琦、董启芳那些人是要以搞副业为名对这十几名知青实行隔离政策,不准他们和其他知青接触。孤立他们,千方百计消除他们在知青中的影响。造反派们宁肯派人翻山越岭去为他们送粮送菜,也不让他们自己回去取。这正说明造反派们看似强大,红极一时,夺了权、掌了政、似乎左右乾坤胜卷在握。但他们却根本上拿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来阻止李庆军这伙人在群众中的影响和威望,无奈何只好采取暂时隔离的手段,以便争取时间来树他们自己的大旗。

李庆军十分了解梁金瑞的性情。别看他平时人前人后一副吃饱了知道不饿,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可他所有的心思如今都放在了陈凤莲身上。她对凤莲现在是时时耽心、处处牵挂。他近来经常失眠,人也瘦了许多。若不能快点儿回去见上一面,早晚非憋出病来不可。这就是我们知青的爱情,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轻歌狂舞,有的只是离别的牵挂和难忍的思念。

考虑再三,李庆军也豁出去了。他决定要破一破这个禁令,闯一闯这鬼门关。他把身子又往梁金瑞那边靠了靠,贴近他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先别急,等把下一窑装上,我和你一起回去。有问题让他们对付我好了。

 

梁金瑞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抱怨道:“你说我们这是何苦呢?当初也没琢磨看有什么别的门路,若不是来上山下乡,哪会落到如今这步天地。这才叫龙陷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呢,自找的倒霉不是!”

“那你现在后悔啦?开始埋怨我了吧?是我把你引上了这条路。当初我要不来,你也未必肯来。但是金瑞呀,你不妨回过头来想一想:我们走的这条路错了吗?我们难道不正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而努力吗?记得毕业前我们就多次谈论过邢燕子、董加耕和渔姗玲,我们不是一致称赞他们是一代有为知识青年的楷模吗!如今我们也沿着他们开辟的这条路走了下来,我看这并没有错。我们今天遭受的灾难和挫折,根本就不是因为参加上山下乡造成的。难道我们不下乡,就不会发生眼前这场运动吗?”李庆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怕再犯老毛病。

“从道理上讲,这个理儿我认!我也不是后悔跟你走,建设新农村是我自愿的,我谁也不怨。可你想啊:我们吃了那么多苦,费了那么多力气,大好青春年华都搭上了,好端端的茶场如今被弄成了什么样子?我们努力的结果只落个被打倒挨整、成了牛鬼蛇神。以前那些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见了我们都不说话,有的还象是见到了冤家对头。你说说,这口窝囊气怎么咽那?”梁金瑞说的全是实话,他也只有当着李庆军这样的亲兄弟才会往外倒这些心中淤积的苦水。

“的确,咱们吃的苦、挨的累够多的,这都是为了往后能过上好日子,能把茶场建设得越来越好。既然我们是心甘情愿来干的,我们也就乐得其所。包括我们到这大深山里来烧炭。风餐露宿、还和自己的心上人很久难得见上一面,忍受着难耐的相思之苦。其实这些也同样是为了我们的茶场,为了我们大家伙儿的明天,我们这同样是在做着对国家、对社会的无私奉献,我们应当引以为骄傲和光荣。现在搞的这场运动,有句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叫做‘史无前例’,目的是反修防修,防止我们的国家变了颜色。你说这麽重要的事情,需要发动全国人民都来参加。谁也没有现成的经验,搞不准会有点儿乱也是难免的。我们暂时受的这点儿委屈比起范校长他们来,我们的付出和委屈那不是微不足道吗?我们凡事要多往远喽看,多往宽喽想,总有一天会好转过来的。”李庆军学着范明成的样子开导着梁金瑞。

“诶,但愿是这样!只要我们的血汗没百流,倒霉遭罪没白挨,这辈子没白来人间走一回就行,我认了!以前总说相信科学,不信命,现在我算看透了,命运这个东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总之它是存在的。它就像我摆弄那些收音机里的无线电波,虽然无形,看不见也摸不着,可你没法否认它的存在。”

“我说金瑞,你都向党支部递过了入党申请,现在正是接受考验的严峻时刻。只要你真正竖立了坚定的信念,为了党的事业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那就啥也不怕了。共产党能够砸碎一个旧世界,又能创建一个新世界,这不就是在改变自己的命运吗?好了,快睡吧,明天的活还很关键呢。”李庆军听出梁金瑞的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也不再那麽悲观,这才催他赶紧再睡上几个小时。而自己这工夫也已经感到十分困倦,上下眼皮都在不停地打仗。

第二天,担任卫生员兼炊事员的潘洪柱老早就把炖黄猄肉的大锅架上了火。等到锅里的黄猄肉早就炖好了。为了不让它凉,下面灶塘里的火留了一点没有全撤。为了炖这黄獍肉,一大清早梁金瑞就让陈彦明给喊醒了。他俩到下边冲里找能做佐料的东西。费了很大的劲儿,只找到几棵五指牛奶和藤杜仲。若有八角就好了。可惜这附近连一棵八角的影儿也没有。八角那东西北方人叫它“大料”。顾名思义,平常无论炖什么菜放上几只味道就特别香。缺了它,味道起码差着几成。

“有了!”梁金瑞这几天有点儿咳嗽,吃止咳药。他忽然想到那止咳用的甘草片,那玩艺儿的味道就和八角差不多,何不问问潘洪柱药箱里还有没有甘草片。

谁知潘洪柱理解错了,还以为他又犯了咳嗽,忙从药箱里取出那只盛甘草片的小瓶儿来递给梁金瑞:“呐!剩下不多了,一起给了你吧。还象上次一样:每天三次,每次四片。

梁金瑞一听禁不住乐了起来说:“哈哈,不是我自己吃,我是要给大伙儿熬滋补止咳汤。”说着,他接过小药瓶走到炖黄獍肉的锅前拧开瓶盖,掀起锅盖就要往里倒。

“你要干什么?”潘洪柱扭头见了,禁不住惊奇地问。

“放点儿八角啊!”

“哈哈哈哈,亏你想得出?那里边还真有八角的成分,不过,那毕竟还是药,你可千万少放。”

“我知道了,不是每次四片吗!遵医瞩就是了!”

由于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这头一窑炭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差不多出完了。既然没有发生返火事故,大伙儿那紧绷着的心弦也就松开了。直到这时候,大家才感到浑身酸软,骨头都快散了架。炖黄獍肉的香味飘了过来,大家伙儿的肚子也叽里咕噜地乱叫起来,恨不得从嗓子眼里伸出手来去够那锅里的黄獍肉。

窑里还剩下千把斤炭,也不忙着出了。李庆军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长舒了一口气,便招呼大家说:“上午就到这儿吧,赶紧洗澡然后准备开饭。”

再看这些出窑的知青,呵!你还别说,唱《火烧连营》这回不用化妆了!一个个地都只穿着裤衩,通身漆黑,象是刚从煤堆里扒出来的,唯有眼珠子还是白的。

虽说是个大晴天,天老爷让风婆婆也放了假,但窑外仍然很冷,顶多也就两三度的气温。李庆军一早上就让范明诚和两位局长上午都去帮厨、烧热水。这工夫早已烧好了两大锅热水。大伙儿互相看着对方的模样捧着肚子笑够了,便赶紧打水洗澡。

山里人一提到好吃的东西,自然忘不了獍汤鹿肉山猪皮。敢情你是没吃过这炖黄獍肉,那鲜香的滋味儿,不小心都能把鼻子撑破了。合该是副业队进山烧的第一窑炭、山神也来帮着贺喜助威。

这要是先前,吴国强打到大的猎物一准会送回场里食堂去。哪怕这些哥们姐们每人尝上一块肉、喝上一口汤,那也是他一番心意,有福同享。可现如今,就算吃不完扔掉,他也不会再去惦记那些让他吃足了苦头的人,那些人如今已不再是兄弟姐妹,造反了,造的是自己兄弟姐妹的反,脸一翻就谁也不认。也不知中的哪门子的邪?还口口声声只准讲革命,禁止论吃喝:“吃喝是什么?那是阶级敌人的迷魂阵!革命小将就是要不食人间烟火,谁还敢拿些什么黄獍肉去拉拢腐蚀人家?活腻烦了不成?

我得在这故事中间插句话:现在世道清明了,我才敢替当年那些朋友们说几句鸣冤叫屈的公道话。虽然秋后算帐派还没死绝,还在捧着魔鬼的阴魂哀号。但后辈人可不再买他们的帐了。诚然,我把这些当年视为惑众妖言的反动言论写进书里,若干年后如有人还要搞文革,起码还要扒我的皮!抽我的筋!放油锅里炸了吃都不解恨!!!不过我已不太在意,这把年纪的人了,料想活不到那一天。

书归正传,那李庆军还拿出了进山时带来的一壶三花酒。他藏得真是严实,连身边的梁金瑞这个酒包都没摸到蛛丝马迹,为的是留到庆贺出第一窑炭时给大伙助助兴。原来只想到时弄些山蛤什么的,想不到还有黄獍肉,真是天遂人愿。

三个县里的“走资派”、十多个茶场被发配到山里来的“牛鬼蛇神”就在这彩霞山旷野深处摆了个别开生面的露天宴席。没有桌子,分别找了几块大木板,下边用大原木垫起来便是饭桌。周围抬过来几根大木头便成了“满地凳”。李庆军找了几只大碗把酒分别倒进碗里,让大伙儿分别轮着喝。

 

大家一边吃着肉、喝着酒,一边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地谈论着。都有意避开了那些令人烦恼忧愁的事情。李庆军事先交代过:今天我们是喜庆日,也算因祸得福,说点高兴的,谁也不要愁眉苦脸。所以现在最热门的话题当属大家下冲抓山蛤的经过和吴国强打黄獍有关的事情。吴国强却在想着另外的事情,他问潘洪柱道:

“老潘,我喊你留的黄獍肉你留了吗?”

“自管放心,留有五六斤呢。我都用山蕉叶包好了,临走你在用薄膜纸包一下。”潘洪柱爽快地回答。

留这些黄獍肉是吴国强和陈彦明、覃玉峰等几个人共同商量的,准备留给场里那几个和他们一样落难的姐妹的。这事儿起先李庆军是同意了的,可是如何往回送确实是个问题。

吴国强端着自己的饭盒凑到李庆军身旁商量道:“李书记,你看是不是等会儿吃完饭就派个人把给场里那几个姐妹留的黄猄肉送回去?她们现在可是比咱们副业队的人还要苦啊。”

李庆军想了想,象是在征求别人意见似地说:“我看是不是这事就算了,那几个姐妹原本就被当作眼中钉,弄不好再被抓着个现成的借口,岂不是反害了她们。”

“你怎么也前怕狼后怕虎的啦?又不是要敲锣打鼓去送,里面用上了塑料布扎好,外面再用旧衣服一包,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脏衣服破了,拿出来找人帮缝补浆洗的,他们又能把我们怎么样?顶多说我们违反规定回场里。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罪状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区别。”梁金瑞一旁极力主张现在就往回送.

李庆军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他自然也十分惦记着场里那几个姐妹,可就是回去,怎么也得把第二窑炭装上再说呀,这阵子,大家对这烧炭的要领一无所知,全靠着覃玉峰里里外外一个人张罗.特别是点火开烧后,他是黑天接着白天连轴转.整个人都累完了.所以,李庆军打算让覃玉峰好好歇一歇.装第二窑就由自己来领着干..如果派别人送回去,那只有让梁金瑞回去.他实在太想凤莲了.可他的脾气太倔强,挨了那些批判从来没服过.总是公开地和那些造反派顶牛,得理不让人.明知那等于是对牛弹琴,祸从口出.,他硬是扳不住自己那张嘴.让他一个人回去李庆军实在不放心.

范明诚知道李庆军在担心着什么,看见他还在犹豫,便说道:“要我说,干脆李庆军就亲自回去跑一趟,也好代表我们副业队全体人员向他们表示问候。我们都进了山,象韩志梅她们身边就少了依靠,处境肯定比以前更难。你代表我们大家送去的不仅仅是好吃的肉菜,更是对他们的安慰和鼓励呀!你是队长,明面上还可以说是回去汇报工作。”

李庆军见范明诚也支持他回去,于是就说:“那好,等我们把下一窑装好,我就让梁金瑞和我一同回去。我们稍回两担炭去,就说去送样品。现在天冷,肉菜搁上两天也坏不了。”

“装窑的事你尽管放心,我们现在也都会干了。你明天和梁金瑞只管回去便是,这儿多一个少一个人影响不了什么。一切有我们呢。”陈彦明也抢着说。

“那可就得大家多费心了,我就先代表那些姐妹们向大家表示感谢!”李庆军最后也下了决心。

午饭后稍做休息,李庆军便吩咐下午自由活动。他然后从铺底下把柴刀和刀插取了出来,招呼梁金瑞道:“走,拿上刀跟我砍竹子去。”

“砍竹子干什么?”梁金瑞不解地问。

“织炭箩。我们明天回去得有个正当理由。每个人担上一担炭回去做样品,就说是回场报喜,送无产阶级革命炭!”

“哈哈哈。。。。。。”大家全都给逗乐了。

梁金瑞故意憋住笑,边到铺底下取柴刀边喃喃地说:“这炭是无产阶级的,可那肉菜是资产阶级的呀!我们两个这不是在搞阶级调和吗?”

两个人说着笑着沿着通往山外的那条小路才走了不到一里路,刚走到通往竹山的岔路口,不承想却迎面遇上了从山外进来的余新贵和黄子安。梁金瑞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他俩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又跑了回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看来明天回场里的事情要泡汤。梁金瑞这时候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两个丧门星!他生气地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睛冷冷地瞅着这个两个不速之客没有说话。

走在前面的余新贵没去理会梁金瑞,却一反常态,嘴里甜甜地,毕恭毕敬地朝李庆军打起了招呼:

“李场长吃过午饭啦,这是准备做什么去呀?要不要我俩也跟你一起去?”

余新贵和黄子安的突然回来也让李庆军吃了一惊。这两个烦人的家伙在山里呆够了,好不容易偷着回家放松几天,提前返回山里准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瞅他俩那表情,到不象是死了干爸爸那般沮丧,还满乐和呢。今儿个破天荒张嘴朝自己叫起场长来了,这事儿到是有些蹊跷。自从被宣布靠边站,造反派们可从来没再用过去的称呼和自己打过交道。就是普通群众,仍然称他为“李书记”的也不敢在公众场合大声喊了。造反派虽然无权罢免他这个场校党支部副书记,只好先挂了起来。可那副场长的职务不是早就“打倒”了么?这余新贵平时就一肚的花花肠子,这回莫不是谎称要回城里,背地里又琢摸出了什么鬼点子来套我?李庆军心里不免划上了一连串的问号。于是便停下脚步,用他极少用的严厉眼神盯着余新贵问:“不是说要回去住上十天八天吗?怎么只一宿就跑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子安平时一着急说话就有点儿结巴,可他却偏要抢别人的话头乱答腔。象是生怕别人把他当成哑巴。这时,他用手指着余新贵急忙说:“都都都怪他,,商量好的街上热闹的地方不要去,直直接到路路口等车。他他他他偏要满满街跑。结果就就遇—上吃吃场里的邱邱荣枝,跟跟跟着回回场里住—了一宿。”

余新贵也忙着补充说:“赶上倒霉,都到莫圩了,正要到路口等班车,却撞到了从区上院里出来的邱荣枝。只好推说是到集上来理理发,我们这头发确实也太长了。若是遇到别人还好糊弄。那邱荣枝本就是那专会下舌的刮啦鸟,董启芳跟前有名的马屁精。她一准会向董启芳打小报告。没敢小看,索性跟着回场里蹲了一宿。”

李庆军瞅着面前这两个造反派,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接着又问到:“你俩回场里都是怎么汇报的/说没说我们今天要出炭的事情?”

余新贵平时那狐假虎威的神气也不知到都弄哪儿去啦,看他现在那摸样儿,真好比一只讨人喜欢的巴儿狗。他满脸堆着笑说:“我把你领着我们不怕任何困难,苦干实干拼命干的革命精神和取得的巨大成绩都向场里汇报了。场文革小组十分满意。”

梁金瑞见他满嘴玄黄,便顶了他一句:“恐怕是为你们自己邀功吧!”

李庆军不想再和他俩多废话,于是便说:“我和梁金瑞要去砍几根竹子回来用,有事回头再说吧。算你俩走运,吴国强昨天去看窑场,意外打到一只黄獍。炖在锅里还没吃完,你俩快去吃吧。”他刚要领着梁金瑞拐上往竹山去的那条岔道,却被余新贵又在后边给喊住了。

“李场长你先别忙走,我还有重要消息告诉你呢。”

李庆军重新停下脚步回头问他到:“你方才叫我什么来着?”

“场长啊,难道不对吗?”

“不是早就宣布打倒了吗?我现在只是副业队的队长,以后不要乱叫。”

余新贵脑袋转得快,忙又回答说:“那只是大字报上说的,文革小组可没说要撤你职,现在王达昌走了,你自然就是场长。副业队长只是临时兼的。”

黄子安也抢先报功地说:“特特听我我—文革小组勒仪营导说蝈蝈过两天还要你回去关关管全—面生产呢。”

李庆军不想继续听他俩的鬼话,天知道他俩干吗又跑回来拿自己寻开心。他招呼梁金瑞继续赶路。两个人拐进岔路走出去有三十来米远,还听见余新贵在后面喊:“李场长是真的,我们不骗你。”

四点来钟,李庆军和梁金瑞每人抗着一小捆丹竹回来啦。他俩为找这些丹竹,走出去将近十里路。附近只有平时做竹竿用的那种甜竹和苦竹,质地坚硬,不好用。李庆军告诉梁金瑞:“丹竹比较柔软,长得也长。破篾容易,只须在一头用篾刀对半破过一节,然后两手握住竹身,一节一节地拧开,就能把整条竹子拧成十分匀称的两半。再用篾刀按需要的宽窄破成条,除去篾瓤就行了。梁金瑞见李庆军破起竹篾来一点都不费劲儿,十分得心应手。他自己便也拿起刀来学着李庆军的样子破。谁知那竹子一到自己手上就怎么也不听摆弄。一到竹节就拧不开。再一用力把竹子都拧断了。想从头到尾用刀破,结果破了好几根,好好的竹子都被他从中间削了出去,全给报废了。不小心手指头还让篾刀咬了一口。幸亏用力不是太大,割出的小口不是很深,没出多少血。这一来他可彻底泄了气,把篾刀一扔,说了句:“我他妈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哪学得来这般的细致活儿?”跑到一旁的大木头上坐着抽烟去了。

李庆军本来是打算让他学着干,这才让他一同去多砍了一些竹子回来。看到他不想再干,便笑着说:“你也真算是苯得可以,着什么急吗。这活得靠自己细心体会,多练几根竹子才能品出门道来。我开始学那阵子手上割满了伤口呢。”

“算了吧,我没有你那末好耐性。我这纯粹在这添乱呢。整个一个败家子,净浪费竹子。”梁金瑞说啥也不肯再学了。

李庆军摇了摇头说:“也许这就叫穿衣戴帽,,各有一套。若让我轮大锤打铁,还不知道会出啥洋相呢。”

吃罢晚饭,李庆军便开始编织担炭的大筐。这活计要比那破竹篾好学得多。梁金瑞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拿起竹篾跟着学了起来。

余新贵闲着无聊,也凑到跟前来套近乎,郑重其事地对李庆军说:“真的,李场长,我回来时说的可全都是真话,要骗你我是野种!顶多超不过十天八天,场里肯定要你回去。我这可是听董启芳亲口说的。”

李庆军才不去理会他是真是假,一看见余新贵的影子就心烦。抬头看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冷冷地回了他一句:“你现在用不着和我说这些。董启芳高兴怎么着,就随她的便好啦,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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