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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啊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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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穷小伙子发财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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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37 | 只看该作者
(13):和民工比一比(2)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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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37 | 只看该作者
(14):从五块钱开始

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我退给他五块。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他说他以前买过,元一根。

一根赚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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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38 | 只看该作者
(15):我能挣钱了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还是沉默。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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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39 | 只看该作者
(16):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1)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小张说:“没有。”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不粗鲁不是汉子。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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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40 | 只看该作者
(19):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2)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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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41 | 只看该作者
(20):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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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41 | 只看该作者
(21):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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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42 | 只看该作者
(26):千万别“混”工资

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我得研究。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无债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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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43 | 只看该作者
(27):出路在工作中找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

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

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

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我摇头说不是。

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

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

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

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

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

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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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0 16:43 | 只看该作者
(28):回头路,别走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我想自己创业。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这是商业规则。

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

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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