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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流戈
二
“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跟女同学交往,我也反对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封建思想,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女同学在一起会害羞?”梁金瑞说的可都是心里话。
“那你现在若见了过去想和你要好的女同学,还会躲着她们吗?”
“那到不会了,过去的事现在自己想起来都可笑,同学吗,还不和自己的姐妹一样,躲着干嘛,人家也不吃你!真若是一直这么躲下去,岂不是这辈子就打算光棍一条了。”
“那你是后来想通了,才会接受陈凤莲吧?”
“也不是,我好象对这事从来就没想过,下了乡,走到社会上,鬼使神差地就和她好上了,自己也说不清什么原因,你能说清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大概也无法说得很透彻,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我看也不尽然,你和林晓云从小儿在一起长大,好了那么些年,能说是没有缘分吗?最后还是分了手,这又做何解释?”
“天不随人愿,这也只能算是有缘无份吧!”
“我看爱情这东西纯粹是个怪圈,一旦把你给圈住了,想逃都逃不掉。真地爱上了,又要把你拆开,硬是把人往死里折磨。早知道爱一个人会是这么苦,我们一开始就不该陷到这个怪圈里来。”
“你呀,你还不如说,早知道会尿床,晚上就不该睡觉了,其实在感情上,你可比我幸运多了,还不知足?”
梁金瑞知道李庆军又被勾起了对过去的回忆,都过去二年多了,他还没有完全忘掉林晓云。
于是他便试探着问道:“庆军哥,你和韩志梅都处了二年了,假如林晓云还愿意到咱们茶场来和你重归于好,你们还能恢复先前的感情吗?”
“绝对不可能了”,李庆军回答说。
“可你还一直记挂着她,记挂着你们曾经拥有的过去,对吗?这你不说我也看得出。”
“那是两码事,我和她的缘分已尽,但那毕竟是我们的初恋,过去属于我和她,而现在和未来我只属于韩志梅了。这中间隔着一层巨大的痛苦,我自然无法都把它忘掉。你没有尝到过这种痛苦的滋味儿,所以我说你是幸运的。”
“还幸运呢,你不觉着活得太累?整个地人不象人,鬼不象鬼,没完没了地被人家批过来斗过去,现在又被赶到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来受罪”。梁金瑞知道李庆军不爱听这种话,可他这番话已在肚子里憋了很久,憋得实在难受,这才一吐为快。
“我不相信你也听得进因果报应那套鬼话。人生哪有总那么一帆风顺的,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在学会走路之前还不知道要摔上多少个跟头呢。你不要沾上太多的骄气,身子骨多摔打几下会更结实。眼下是群众运动,咱们受点委屈也是暂时的,千万不要悲观失望,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的。”李庆军把范明诚跟他讲的那些道理又向梁金瑞复述了一遍。
对这些道理,李庆军一直深信不疑。这不仅因为他是一名在党的基层干部,接受党的教育比别的知青多一些,更因为他出生以来的这短短二十一年,也是从那生活的苦水里泡过来的。他打小就跟着妈妈吃尽了苦,他家本就是个穷苦家庭,他爷爷是个跛脚的残疾人,后来托人介绍到奉天城里的一家鞋匠铺当学徒,只能自己糊口,却没本事养家,直到他大伯在铁路上学机修满了徒,才让他爸能到学校里念书。后来他爸爸靠着亲戚朋友的支助,在他妈妈刚生下他不久就到国外去留学,自己边做工边读书,家里的一切都无法顾及。
他妈妈虽然也是个国高毕业的学生出身,但一个有了孩子的家庭妇女,想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在日本人开的被服厂里干了不到两个月,因为要给庆军喂奶,迟到了两回就被赶了出来,后来他妈只好背着他走街串巷卖香烟和烧饼,每天挣几个小钱凑合喝碗高梁米粥棒子糊糊什么的,要想吃菜就赶散早市场去捡别人丢的烂菜叶,回来好好挑一挑,洗一洗,若是吃不完剩下就晒成干菜或腌成咸菜,留到缺菜的时候吃。庆军刚学说话就能在他妈妈背上帮着叫卖“卖香烟烧饼”。可他一直到了四五岁也不知道那烧饼是什么味道。生活的艰难让他吃不起那些奢侈的食品。每当遇到困难,妈妈就常提起他小时候的往事,他就把这些都一直记在了心上。
家乡解放后他爸爸回来有了工作,挣到了薪水,日子总算是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五一年他妈妈也由政府安排了工作,由于国家建设项目的需要,他爸爸妈妈也从北方的大城市转调到南方的山沟里,到了六○年缺粮闹饥荒,庆军连那稻草和花生壳混成的糠都吃过,吃那东西便秘,吃得拉不出屎来,只好一点点地用棍子往外抠。饿急了还吃那新起出的木薯和老虎芋,吃中了毒差点儿丢了命。这些庆军至今还都记忆尤新。看看六二年以后国民经济逐渐恢复,苦尽甘来,谁承想六五年高中刚毕业,他爸又定了特务反革命而弄死了。如今,这种天塌地陷的打击熬过来了,庆军对眼下遭受的委屈和挫折也就不再看得太重。梁金瑞虽然不是GCD员,过去吃的苦也没有庆军多,但他终归是庆军最好的兄弟。庆军自然希望他也和自己一样勇敢顽强地面对各种打击,坚信眼下的混乱局面只是暂时的,明天的世界一定会充满阳光。
可梁金瑞却坚持着自己的看法:“我不能跟你比,你是党员、党支部副书记兼副场长,那些人再怎么闹腾也不能把GCD推翻了。可我们是什么,一个平头老百姓。一颗无人顾及的无名小卒,人家想整死你,简直比踩死只蚂蚁还容易。怎么能和你一样整天摆那高姿态......”
梁金瑞这话让李庆军听在耳朵里真不是滋味儿,他忍不住心里就来了气。若是别人也罢,一个掏心窝子的亲兄弟居然也说出这样的分心话来,扎得李庆军脑袋瓜子快要开裂了。没等他把话说完,李庆军就没好气地呛白道:“你说你是什么?难道你不是新中国培养的高中生,不是一名共青团员,也不再是我的好兄弟?你今天简直是不可理喻,既然我的话你不爱听,往后就别来和我说话好了”说完他就气呼呼地站起身来要走。
范明诚回到窝棚里并没有脱衣睡觉,他还一直坐在铺上透过门口注视着这两个还在谈论不休的学生。自从到了这大山里,他朝夕与这些知青们为伴,已经逐渐地和他们交上了朋友。尤其是这其中有好几个还是他的学生,这些热情奔放的年轻人,身上总是散发着顽强不息的青春活力。面对着各种各样的艰难困苦,他们没有屈服,没有颓丧,因为他们从小就受到了党的教导,胸怀远大的革命理想,甘愿把自己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献给人民,他们对目前遭受的打击和磨难,虽然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去迎战,但他们始终坚持着对党的信赖和忠诚,他们并不都是些空谈的理想主义者,他们都很务实,正在学着适应各种不利的环境,努力地创造着有利的条件,力所能及地从事着对国家,对人民有益的工作。范明诚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春时代,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他非常喜欢眼前这些年轻人,特别是那个李庆军,多象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他发现李庆军正在逆境中一步步地成熟起来,心里格外地感到欣慰。
猛地,他看到李庆军和梁金瑞不知为了什么事争吵了起来,那样子看上去各不相让,说着就掰脸,这是怎么回事?他俩可是好得比亲兄弟都更胜一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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