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灰姑娘

闪电

第十章

　德国的天气四季分明，记得刚刚到这里还是春意盎然，不一会儿已经初夏了。

　　天气一熟，四处可见的蒲公英马上收起花瓣儿，挥起小伞随风播种。

　　微风殷勤地卷著各种花粉四处扬散，花粉不仅每天沾满了窗户、车身，还沾满了莫小米的眼睛和鼻子，让她像得了花粉过敏症，一天到晚泪眼蒙胧、喷嚏连连。

　　莫小米住的小城市，在大地图上是找不到的，好多玩具盒子似的房子围著一条主街。在主街上，从头到尾走一趟就能买到全部的日常必需品，既节省时间，也非常方便。

　　莫小米的房子是一栋可爱的尖顶小房子，位於斜斜山坡上，住著她和三家全叫作「哈罗」的邻居——因为大家都忙，平日见不到面，见到了每次都对称一声「哈罗」。

　　从她的家开车出门，很快就可以经过大片的草场，可以看到优闲吃草的马儿，还有牛羊。

　　莫小米打电话给爸爸，说起这边的情形，爸爸感慨地说：「搞了半天，你原来是住在乡下啊。」

　　莫小米愉快地点头，抓起一片起士放进嘴巴里嚼，现在的她，每天都可以呼吸到在台北绝对呼吸不到的新鲜空气，辽阔的视野更绝非台北所能比拟，所以她告诉自己应该知足常乐。

　　事实上，她也真的相当快乐，工作很快上了轨道，语言的障碍在几个月後也慢慢克服。

　　除了夜晚孤枕难眠的时候，她会想起某个人。

　　那个嚣张的家伙，送给她嚣张的戒指，送给她嚣张的水晶鞋，即使受伤了也要嚣张地拥抱她。

　　可是一想到他毫无节操的下半身，莫小米就恨得牙痒痒的，也就强行压抑住自己想打电话给他的渴望，拒绝接听他的电话，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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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大作，莫小米气恼地抱住枕头盖住自己的头，可是铃声依然狂叫不已。

　　可恶！谁这么不识相？

　　在德国，没有事先约好，别人是绝对不会贸然登门拜访的。

　　况且今天是周六，莫小米昨天婉拒了同事们出门游玩的邀请，打算睡个懒觉，到中午再起床，早餐中饭一起吃。

　　之前她一直忙著适应环境，忙著熟悉公司的工作流程，忙著上语言进修班，忙得筋疲力尽，现在总算告一段落，一切都上了轨道，她要好好休息一番。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继续狂响，大有不把人喊起来不罢休的坚持。

　　莫小米嘟嘟嚷嚷地下床，披了件大大的睡袍，准备让来人看到自己正在睡觉，最好能识趣地马上离开。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莫小米无精打彩的拉开门。

　　「哈罗！」看到门开了，来人立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难得穿著休闲棉衫的男人，还是没有系上面的三颗扣子，裸露出黝黑而结实的胸膛，他斜斜地倚靠在墙上，笑得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莫小米呆住。

　　简、忍？！

　　莫小米迅速後退，用力摔上了门。

　　「啊啊啊！好痛！」哀号声也随之响起。

　　莫小米诧异地低头，才发现那个笨蛋的一只脚抢先跨进门里，门夹住了他的脚踝。

　　她又气又怒地拉开门，自己堵在门前，怒视著这个从天而降的家伙，「先生，请问你找谁？」

　　「哎呀，小甜心，你还在生气吗？我可是来万里寻妻的。」高大魁梧的男人做了个苦兮兮的表情，还用手指抹了抹眼角。

　　可惜他眼角含笑，而且还是狡黠喜悦的笑。

　　「那真是对不起，本人还是未婚人士。」莫小米皮笑肉不笑，伸手抬起他的腿，然後一脚把他踹到门外，迅速关上了门。

　　混蛋！白痴！怎么可以这样就出现在她的面前？真当她的心脏是铁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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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小米又倒到床上，拉起薄被蒙住脸，心却怦怦跳个不停。

　　翻过来，翻过去。再翻过来，又翻过去。

　　莫小米知道自己睡不著了，只好懒懒地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看看时间也接近中午，便进厨房为自己准备了简易的早午餐，可是把荷包蛋送到嘴边，她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那个家伙……该不会刚下飞机就匆匆赶过来了吧？

　　门外没有了动静，莫小米有些心慌地跑到门口，从门旁边的小窗户朝外望，不见人影。

　　她的心一凉，急忙拉开门，结果一个重物向後栽过来，重重地砸在她的脚面。

　　困倦地揉搓著双眼，简忍扬起有些疲惫的笑脸，「哈罗，小甜心。」

　　「进来。」莫小米俐落地下了命令。

　　「啊？好！」简忍立即精神百倍，从地上一跃而起，恨不得学兔子蹦进屋里。

　　「去洗洗。」莫小米见他灰头土脸的，想必真的是下了飞机就赶到这个小城市。

　　「好！」简忍百依百顺，走进浴室，「宝贝，有没有新的牙刷？」

　　「没有。」

　　「那我就用你的。」

　　「你敢！」

　　「我们都已经身心合一了，干嘛还分彼此？」简忍当真拿起她的牙刷要用，被冲进来的莫小米一把夺过去。

　　「白痴，我去给你买。」

　　「那顺便买点套套来吧。」

　　「套套……你那颗脑袋里只有这种下流东西吗？笨蛋！」又踹他一脚，莫小米脸红心跳地逃下楼去。

　　不远处就有个便利商店，所以莫小米很快就回来了。

　　当她推门进屋的时候，刚冲完澡的简忍也正从浴室走出来，他只在腰间缠了条大毛巾，裸露的身体有著无比流畅的肌肉线条，蕴藏著无穷力量，却不像健美先生那样夸张难看。

　　莫小米的心陡然下沉，下身的欲望却蠢不可及的骚动起来，她还记得指尖触摸那结实肌肤的感觉……

　　「小米。」简忍深情地呼唤她。

　　低哑的呼唤，带著浓浓的情欲，就像在快乐巅峰时的亲密耳语。

　　莫小米有些口乾，她终於明白女人其实也是会有欲望的。

　　简忍的深情无法维持三分钟，诡谲一笑，「怎么？很喜欢看我的身体吗？」

　　「就凭你？在德国随便抓一个也比你有看头。」莫小米掩饰地低下头，把牙刷丢给他，准备闪身逃开，却被简忍一把抓住。

　　莫小米本想推开他，手在触到他光滑的胸膛时却陡然缩回，他的眼光勾魂一般盯著她，然後把莫小米的脸抬起，嘴唇覆上来——

　　「啊，好痛！你真舍得踢！这是你下半生『性』福的来源啊！」被踢中命根子的男人痛楚地弯下腰。

　　莫小米立即後退三尺，「简忍，如果还想活著走出这间屋子，你最好老实一点。」

　　「啧啧，口是心非，口是心非！其实你也很想要吧？否则脸不会那么红。啧啧，女人就爱口是心非。」简忍再次不怕死地走上前来，一把拥住了身子颤抖不停的小女人，「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简忍微微一笑，更加抱紧她，把下颔抵在她小小的脑袋上，「穆小米的事，已经解决了。是别人存心陷害的。」

　　莫小米耸肩，「我不在乎她。」

　　就算她眼瞎了，也能感觉得出酒店一幕有阴谋，何况那个穆小米演技实在烂。不过她的脾气也是说来就来，当时踹了简忍几脚就已经发泄完毕。

　　不过，真正让她寒心的不是这件事。

　　「小裘对你说了，我当初追你，是因为把你当作救命恩人？」

　　小裘那个大嘴巴，害怕莫小米真的去了德国不复返，就自作主张地把简忍一直想报恩的事情告诉了莫小米。

　　「现在还有人傻到真的要『以身相许』吗？」莫小米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问出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无法解开的心结。「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终於遇到一个真心爱我，爱我莫小米这个人的男人。结果呢？竟是出於报恩。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米，不……」

　　「我知道你们男人重道义，尤其是黑道上的人，更加重视这个，不过，我不希罕！我更不要这种报恩。」

　　「小米！」

　　「你干嘛不一开始就对我说清楚？那样我就不会像个蠢蛋一样陷进去，还白痴地赔了身体又赔心。这样好了，不如你给我一千万，我们就此一刀两断，也别再把我当成傻瓜玩弄。」

　　「莫小米！」简忍怒吼一声，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大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你自说自话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我告诉你，我才不会爱你！你这个又蠢又呆又莫名其妙的王八蛋，当时我选择你，只不过是为了忘记殷尘，现在好了，殷尘已经无所谓了，所以你也无所谓了！我们分手好了！」

　　莫小米瞪大双眼，同样毫不示弱地回吼他，更加挣扎地要摘下手指上的戒指，偏偏越著急越摘不下来，手指还被磨破了一层皮。

　　简忍一口咬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

　　「你再胡闹，我就立即把你吃掉！」

　　「你敢！」

　　「不信你就试试！」简忍的眼中开始冒起火星，他显然愤怒了。

　　被他的怒火震住，莫小米有些气馁地瞪他。

　　「一刀两断？你跟谁一刀两断？我告诉你，我跟你一辈子都断不了！骂我是蠢蛋，我看你才真的是脑袋秀逗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好不好？你以为我简忍简老大是什么人？是那种为了迂腐的报恩就要以身相许的笨蛋吗？如果不是真的爱你，我才不会去做那些呆头呆脑的事！我会直接把你抱上床，然後捆绑住，让你一辈子都别想逃离我的身边。」

　　直接抱上床，捆绑住一辈子？

　　还真像这个男人会做的事情。

　　莫小米有些害怕地看他。

　　看著她难得流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像惹人怜爱的小狗狗，简忍忍不住笑起来，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用满是宠昵的口吻说：「明明是那么坚强、那麽聪明的女人，为什么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容易钻牛角尖呢？还是因为太在乎我了？」

　　「鬼才在乎你！」

　　「有这么可爱的鬼，我一定抱住她永远不放。」他又露出痞痞的微笑。

　　莫小米却板著脸，「好吧，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可是你以後还是会犯『男人都会犯的错』吧？尤其像你这样英俊、邪恶又有钱的男人，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都会来纠缠你。可是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我的男人，我发起疯来会想杀人的！」

　　「我的命给你。」简忍立即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我有一次出轨，你可以随意处置我。」

　　「我不想做令人讨厌的醋坛子，我们还是分开的好。否则这样下去，你早晚会厌倦我。」

　　「你不吃醋我才生气，那说明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你吃醋就证明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是吗？」莫小米吊起眼角瞟他一眼。

　　简忍觉得自己的下身立即燃烧起来，这小女人吊起眼角的风情实在迷人，她以後一定会成为令他越来越疯狂迷恋的尤物。

　　嗯，她早就成为他眼中最有魅力的女人了。

　　「当然了！我喜欢你拿著皮带轻轻打在我身上。」

　　「你有病啊？」莫小米白他一眼。

　　「嗯，有病。病人膏肓的相思病。病因是名字叫作莫小米的小侠女，解药也是叫作莫小米的小天使。」

　　「笨蛋！」

　　「小米……」简忍深情款款地轻唤。

　　气氛变得暧昧，空中也似乎飘起了粉红泡泡。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简忍准备低头吻下去时，莫小米忽然放声大笑，一把推开简忍，指著他的鼻子继续狂笑不已。

　　「哈哈哈……你真好骗！名副其实的笨蛋，大笨蛋！这样就被我骗过了！」

　　简忍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不解地抓抓脑袋，这小妮子不会受刺激过度真疯了吧？

　　莫小米笑得倒在沙发上，四脚朝天地挣扎了一会儿，才按著肚子边喘息边说：「你真当我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啊？小心眼的女人和你在一起，早晚会被气死、吓死、闷死。其实在小裘解释给我听之後，我早就不气了。我当然也知道你不会为了报恩就要我这样一个姿色平平、脾气坏坏的女人，之所以不打电话给你，不和你联络，不过是为了惩罚一下你，哼！谁让你不对我老实交代？！」

　　简忍张大了嘴巴，愕然。

　　莫小米继续笑，像个诡计得逞的孩子。

　　简忍忽然大叫一声，一下子压到她身上，莫小米尖叫著推他，最後尖叫声却变成了呻吟。

　　情绪上升到极点，空气似乎也在燃烧。两人衣衫不整地在沙发上像野兽般纠缠扭动，每一次定格，那一剽悍一柔美的身体都完美嵌合，描绘出一幅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久违的交融，尽管仍然带了丝丝疼痛与不适，莫小米最终还是被有力的冲撞，体贴的厮磨带上欲望的高峰。

　　「小坏蛋，看我怎么惩罚你！」简忍声音粗嗄地低吼，刚刚软化的欲望又迅速昂扬起来，「居然敢戏弄本老大！」

　　「哎呀，老大，我好怕啊，求求你饶了我吧。」莫小米故意用嗲嗲的声音求饶，转眼却又狂妄大笑，没有一点点害怕的样子。

　　可是当男人的欲望再次挺入时，她才停止大笑，变成了婉转哀求。

　　可恶！她都快累死了，这个野兽居然还生龙活虎，早知道就多折磨他一段时间了。

　　心里虽然这样抱怨著，她的身体却违背她的意志主动迎合，双臂也紧紧环抱住男人宽厚的背，脸上是甜蜜无比的笑。

闪电

尾声

　　阳明山上某豪宅。

　　莫妈妈拿著鸡毛掸子在古色古香的大厅里转来转去，这里扫扫，那里摸摸，这些货真价实的古董，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摆在仿古造型的中式房子里，真是相配啊。

　　直到太阳下山，莫爸爸下班回来，莫妈妈才想起还没有准备晚饭，急忙走进宽敞明亮、拥有整套现代化厨具的厨房。

　　哎呀，只是看著这样的厨房就心旷神怡呢，连做饭都觉得是一种享受了。

　　晚上，能够容纳十二人共同就餐的大餐桌，只有莫爸爸和莫妈妈两人吃饭。

　　莫妈妈吃著吃著，忽然叹了口气，把筷子放下，幽幽地看著莫爸爸。

　　「怎么了？」

　　「你说，我当初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莫妈妈哀愁地说。「我真不该那样对待小米，原来阿忍一点也不坏，反而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呢。」

　　现在「那个什么忍」在莫妈妈的口中，已经升级成为「阿忍」了。

　　莫爸爸耸了耸肩。

　　简忍当然是个好男人罗，他送了这样一栋豪宅给莫家，莫妈妈当时几乎幸福到晕厥。

　　「小米不知道在德国怎么样了，听说她要和阿忍分手，那怎么可以？」莫妈妈更加担忧，「如果她和阿忍分手了，你说阿忍会不会要回这栋房子？」

　　她都通知了她的那些老姊妹，要她们以後经常来这里喝下午茶呢！

　　而且房子这麽大，庭院又大，还有草坪、游泳池，弄弄烧烤晚会也很浪漫啊，她真舍不得再离开这个豪宅。

　　她以为简忍只是个黑道小混混，没想到他这么有钱呢！

　　而且简忍这么Man的男人，双膝跪在她面前，叫她「妈妈」的时候，真的令莫妈妈好感动呢。

　　莫妈妈当即就决定把女儿嫁给这个乘龙快婿了。

　　「放心吧，简忍是真的爱咱们的宝贝女儿，会疼爱她一辈子，你就安心住一辈子吧。」莫爸爸无奈地看著爱妻，她是虚荣了点，但本性还是善良的。

　　「如果小米不爱他了，我也不会再为难小米，孩子大了，应该自己做主了。咱们做父母的，为他们祝福就够了。」莫妈妈擦擦眼泪，「就算她和阿忍分手，搬出去就搬出去吧。」

　　莫爸爸笑起来，这个女人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晚饭过後，莫妈妈还在忧伤，担心到手的豪宅又飞掉。

　　简忍很知趣地从德国打电话回来，「妈妈！是我！」

　　「阿忍，你们还好吧？」莫妈妈立即开心地问。

　　「嗯，很好！明天我就把她拐回家，立即结婚。小裘把婚礼都准备好了。」

　　「啊？这么好？要结婚了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嗯，房子飞不掉了。

　　莫妈妈兴奋地叫来莫爸爸，和他一起听电话。

　　「妈，你原谅简忍了吗？」还不知道台湾发生了大转变的莫小米担忧地问。

　　「当然了！当然了！阿忍是个好孩子啊，乖女儿就快点嫁给他吧，好男人可是很抢手的，不要迟疑了，不然会被别人抢去喔。」莫妈妈唠唠叨叨地叮嘱著女儿，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妈妈不再反对我就放心了。妈妈，明天见。」

　　「明天见。」莫妈妈挂了电话，回头对莫爸爸说：「让小米的两个哥哥也回家帮忙吧，毕竟这是家里第一件大喜事。」

　　「好！」莫爸爸大喜，两个被赶出家门的儿子也可以回来了，真是托女儿之福啊，这终於是——

　　万事顺心，皆大欢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