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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流戈
三
大家一边吃着肉、喝着酒,一边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地谈论着。都有意避开了那些令人烦恼忧愁的事情。李庆军事先交代过:今天我们是喜庆日,也算因祸得福,说点高兴的,谁也不要愁眉苦脸。所以现在最热门的话题当属大家下冲抓山蛤的经过和吴国强打黄獍有关的事情。吴国强却在想着另外的事情,他问潘洪柱道:
“老潘,我喊你留的黄獍肉你留了吗?”
“自管放心,留有五六斤呢。我都用山蕉叶包好了,临走你在用薄膜纸包一下。”潘洪柱爽快地回答。
留这些黄獍肉是吴国强和陈彦明、覃玉峰等几个人共同商量的,准备留给场里那几个和他们一样落难的姐妹的。这事儿起先李庆军是同意了的,可是如何往回送确实是个问题。
吴国强端着自己的饭盒凑到李庆军身旁商量道:“李书记,你看是不是等会儿吃完饭就派个人把给场里那几个姐妹留的黄猄肉送回去?她们现在可是比咱们副业队的人还要苦啊。”
李庆军想了想,象是在征求别人意见似地说:“我看是不是这事就算了,那几个姐妹原本就被当作眼中钉,弄不好再被抓着个现成的借口,岂不是反害了她们。”
“你怎么也前怕狼后怕虎的啦?又不是要敲锣打鼓去送,里面用上了塑料布扎好,外面再用旧衣服一包,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脏衣服破了,拿出来找人帮缝补浆洗的,他们又能把我们怎么样?顶多说我们违反规定回场里。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罪状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区别。”梁金瑞一旁极力主张现在就往回送.
李庆军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他自然也十分惦记着场里那几个姐妹,可就是回去,怎么也得把第二窑炭装上再说呀,这阵子,大家对这烧炭的要领一无所知,全靠着覃玉峰里里外外一个人张罗.特别是点火开烧后,他是黑天接着白天连轴转.整个人都累完了.所以,李庆军打算让覃玉峰好好歇一歇.装第二窑就由自己来领着干..如果派别人送回去,那只有让梁金瑞回去.他实在太想凤莲了.可他的脾气太倔强,挨了那些批判从来没服过.总是公开地和那些造反派顶牛,得理不让人.明知那等于是对牛弹琴,祸从口出.,他硬是扳不住自己那张嘴.让他一个人回去李庆军实在不放心.。
范明诚知道李庆军在担心着什么,看见他还在犹豫,便说道:“要我说,干脆李庆军就亲自回去跑一趟,也好代表我们副业队全体人员向他们表示问候。我们都进了山,象韩志梅她们身边就少了依靠,处境肯定比以前更难。你代表我们大家送去的不仅仅是好吃的肉菜,更是对他们的安慰和鼓励呀!你是队长,明面上还可以说是回去汇报工作。”
李庆军见范明诚也支持他回去,于是就说:“那好,等我们把下一窑装好,我就让梁金瑞和我一同回去。我们稍回两担炭去,就说去送样品。现在天冷,肉菜搁上两天也坏不了。”
“装窑的事你尽管放心,我们现在也都会干了。你明天和梁金瑞只管回去便是,这儿多一个少一个人影响不了什么。一切有我们呢。”陈彦明也抢着说。
“那可就得大家多费心了,我就先代表那些姐妹们向大家表示感谢!”李庆军最后也下了决心。
午饭后稍做休息,李庆军便吩咐下午自由活动。他然后从铺底下把柴刀和刀插取了出来,招呼梁金瑞道:“走,拿上刀跟我砍竹子去。”
“砍竹子干什么?”梁金瑞不解地问。
“织炭箩。我们明天回去得有个正当理由。每个人担上一担炭回去做样品,就说是回场报喜,送无产阶级革命炭!”
“哈哈哈。。。。。。”大家全都给逗乐了。
梁金瑞故意憋住笑,边到铺底下取柴刀边喃喃地说:“这炭是无产阶级的,可那肉菜是资产阶级的呀!我们两个这不是在搞阶级调和吗?”
两个人说着笑着沿着通往山外的那条小路才走了不到一里路,刚走到通往竹山的岔路口,不承想却迎面遇上了从山外进来的余新贵和黄子安。梁金瑞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他俩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又跑了回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看来明天回场里的事情要泡汤。梁金瑞这时候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两个丧门星!他生气地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睛冷冷地瞅着这个两个不速之客没有说话。
走在前面的余新贵没去理会梁金瑞,却一反常态,嘴里甜甜地,毕恭毕敬地朝李庆军打起了招呼:
“李场长吃过午饭啦,这是准备做什么去呀?要不要我俩也跟你一起去?”
余新贵和黄子安的突然回来也让李庆军吃了一惊。这两个烦人的家伙在山里呆够了,好不容易偷着回家放松几天,提前返回山里准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瞅他俩那表情,到不象是死了干爸爸那般沮丧,还满乐和呢。今儿个破天荒张嘴朝自己叫起场长来了,这事儿到是有些蹊跷。自从被宣布靠边站,造反派们可从来没再用过去的称呼和自己打过交道。就是普通群众,仍然称他为“李书记”的也不敢在公众场合大声喊了。造反派虽然无权罢免他这个场校党支部副书记,只好先挂了起来。可那副场长的职务不是早就“打倒”了么?这余新贵平时就一肚的花花肠子,这回莫不是谎称要回城里,背地里又琢摸出了什么鬼点子来套我?李庆军心里不免划上了一连串的问号。于是便停下脚步,用他极少用的严厉眼神盯着余新贵问:“不是说要回去住上十天八天吗?怎么只一宿就跑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子安平时一着急说话就有点儿结巴,可他却偏要抢别人的话头乱答腔。象是生怕别人把他当成哑巴。这时,他用手指着余新贵急忙说:“都都都怪他,,商量好的街上热闹的地方不要去,直直接到路路口等车。他他他他偏要满满街跑。结果就就遇——上吃吃场里的邱邱荣枝,跟跟跟着回回场里住——了一宿。”
余新贵也忙着补充说:“赶上倒霉,都到莫圩了,正要到路口等班车,却撞到了从区上院里出来的邱荣枝。只好推说是到集上来理理发,我们这头发确实也太长了。若是遇到别人还好糊弄。那邱荣枝本就是那专会下舌的刮啦鸟,董启芳跟前有名的马屁精。她一准会向董启芳打小报告。没敢小看,索性跟着回场里蹲了一宿。”
李庆军瞅着面前这两个造反派,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接着又问到:“你俩回场里都是怎么汇报的/说没说我们今天要出炭的事情?”
余新贵平时那狐假虎威的神气也不知到都弄哪儿去啦,看他现在那摸样儿,真好比一只讨人喜欢的巴儿狗。他满脸堆着笑说:“我把你领着我们不怕任何困难,苦干实干拼命干的革命精神和取得的巨大成绩都向场里汇报了。场文革小组十分满意。”
梁金瑞见他满嘴玄黄,便顶了他一句:“恐怕是为你们自己邀功吧!”
李庆军不想再和他俩多废话,于是便说:“我和梁金瑞要去砍几根竹子回来用,有事回头再说吧。算你俩走运,吴国强昨天去看窑场,意外打到一只黄獍。炖在锅里还没吃完,你俩快去吃吧。”他刚要领着梁金瑞拐上往竹山去的那条岔道,却被余新贵又在后边给喊住了。
“李场长你先别忙走,我还有重要消息告诉你呢。”
李庆军重新停下脚步回头问他到:“你方才叫我什么来着?”
“场长啊,难道不对吗?”
“不是早就宣布打倒了吗?我现在只是副业队的队长,以后不要乱叫。”
余新贵脑袋转得快,忙又回答说:“那只是大字报上说的,文革小组可没说要撤你职,现在王达昌走了,你自然就是场长。副业队长只是临时兼的。”
黄子安也抢先报功地说:“特特听我我——文革小组勒仪营导说蝈蝈过两天还要你回去关关管全——面生产呢。”
李庆军不想继续听他俩的鬼话,天知道他俩干吗又跑回来拿自己寻开心。他招呼梁金瑞继续赶路。两个人拐进岔路走出去有三十来米远,还听见余新贵在后面喊:“李场长是真的,我们不骗你。”
四点来钟,李庆军和梁金瑞每人抗着一小捆丹竹回来啦。他俩为找这些丹竹,走出去将近十里路。附近只有平时做竹竿用的那种甜竹和苦竹,质地坚硬,不好用。李庆军告诉梁金瑞:“丹竹比较柔软,长得也长。破篾容易,只须在一头用篾刀对半破过一节,然后两手握住竹身,一节一节地拧开,就能把整条竹子拧成十分匀称的两半。再用篾刀按需要的宽窄破成条,除去篾瓤就行了。梁金瑞见李庆军破起竹篾来一点都不费劲儿,十分得心应手。他自己便也拿起刀来学着李庆军的样子破。谁知那竹子一到自己手上就怎么也不听摆弄。一到竹节就拧不开。再一用力把竹子都拧断了。想从头到尾用刀破,结果破了好几根,好好的竹子都被他从中间削了出去,全给报废了。不小心手指头还让篾刀咬了一口。幸亏用力不是太大,割出的小口不是很深,没出多少血。这一来他可彻底泄了气,把篾刀一扔,说了句:“我他妈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哪学得来这般的细致活儿?”跑到一旁的大木头上坐着抽烟去了。
李庆军本来是打算让他学着干,这才让他一同去多砍了一些竹子回来。看到他不想再干,便笑着说:“你也真算是苯得可以,着什么急吗。这活得靠自己细心体会,多练几根竹子才能品出门道来。我开始学那阵子手上割满了伤口呢。”
“算了吧,我没有你那末好耐性。我这纯粹在这添乱呢。整个一个败家子,净浪费竹子。”梁金瑞说啥也不肯再学了。
李庆军摇了摇头说:“也许这就叫穿衣戴帽,,各有一套。若让我轮大锤打铁,还不知道会出啥洋相呢。”
吃罢晚饭,李庆军便开始编织担炭的大筐。这活计要比那破竹篾好学得多。梁金瑞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拿起竹篾跟着学了起来。
余新贵闲着无聊,也凑到跟前来套近乎,郑重其事地对李庆军说:“真的,李场长,我回来时说的可全都是真话,要骗你我是野种!顶多超不过十天八天,场里肯定要你回去。我这可是听董启芳亲口说的。”
李庆军才不去理会他是真是假,一看见余新贵的影子就心烦。抬头看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冷冷地回了他一句:“你现在用不着和我说这些。董启芳高兴怎么着,就随她的便好啦,我奉陪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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