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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永安州的记忆
一、湄水奔流
( 本文作于一九八零年春天。因原稿部分丢失,这次补写做了一些改动)
( 一)、美好的回忆
广西的蒙山县是我的第二故乡,几十年来我一直深爱着它。都说人的一生青春最宝贵,我的青春十年就是在那儿度过的。
蒙山确实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小时侯在那儿读中学,上历史课老师讲得尤为详细:这儿过去叫“永安州”,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革命政权最初就建于此地,学校礼堂那地方早先就是那时建国号封王的关帝庙所在地,门口的三个石墩子就是那时将领们议事时坐的。原来一共是四个,分别是东、西、南、北四王坐的,后来运了一个去南京太平天国纪念馆存放。南面永安小学院内冬青环绕的那株亭亭玉立的高大玉兰树,在骄阳和清风的沐浴中,用它强健的身体和优美的雄姿点缀着秀丽的校园,把一片阴凉送给前来欣赏它的人们。每当白玉点点挂满枝头,浓郁的芬芳随风飘洒,整个蒙山城便浸在花香的海洋里。被吸引了来的彩蝶还没来得及跳完一个舞,就醉倒在葱绿的树冠中酣睡了。正在树头上唱歌的小鸟儿也被花香醉得忘了歌词,站在那儿只顾呆头呆脑地喳喳乱喊。听老师说当年洪秀全常在这棵玉兰树下向起义军和永安百姓宣讲革命道理,颁布招令。他还给这棵树锄过草、浇过水呢。怪不得这树英姿勃发,长得象顶天立地的英雄汉。
西边古城墙外的城北街旁,一条清晰的河水湍流而过,河道宽处近百米,深处丈余。这便是湄江了。街的极北头那棵巨伞般的参天古榕用一条巨蟒似的粗根把湄江切开一道支流从城东穿饶而过,经洲南鳌山脚下的悬崖边上折向西南,重新汇入湄江。人们把它称作“东江”。这东西两水就成了环绕城区的护城河。古老的长寿桥横跨湄江,把城区和河西连在一起,成了扼守在进出城关的咽喉要道。在太平盛世,它又是夏夜人们消闲的云集之处。每当黄昏过后,憧憬远大理想、讨论人生抱负的青年学生、筹划未来生活的蜜恋情侣、互通集市行情的商贩、随步漫谈纳凉的游人\都特别喜欢前来欣赏这江风夜景。桥头往东是一条平坦的水泥大街。两旁紧挨着的旅社、饭店、商店、书店、甜品、冷饮店灯花闪烁,一直持续到深夜。漫步在这街上,会让你眼花缭乱、心花怒放,感受到的是大都市的繁华喧嚣,全然忘却这儿只是小小山镇里的一条普通街道。
我爱游泳,自然就和湄江交上了朋友。尤其在夏秋两季几乎每天都要应她的邀会,接受她温柔体贴的拥抱,倾听她诉说那永远讲不完的美好故事和激情朗诵赞美甜蜜生活的诗歌。湄江是有心灵的,她最热情好客。一见到你,她立刻就扬起雪白的浪花,发出清脆的笑声,热情地向你招手致意,为你作最美好的青春祝福。她一定还会邀上晚霞姑娘,穿起金色的盛装,为我们跳起欢快的舞蹈。白居易有“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诗句,想来他一定也到过湄江!
星期天去畅游鳌山,真能把你快活死!别看它小,和远处的大山相比也许还算不上是座山。但它的确算得上蒙山的风景之最。山顶之上靠近悬崖那边,一座二十多米高的玲珑宝塔金碧辉煌。在云雾缭绕的季节,它又有如若隐若现的仙山琼阁,把你带入飘渺飞腾的虚幻之境
塔西边的山崖,下半截浸泡在墨绿色的东江里,上半截藏在长着许多灌木的草丛中。这些灌木草丛都喜欢开花,红的、黄的、蓝的、白的,春夏秋三季盛开不断。冬季里花开得少了,而那叶子却又是通红通红的,着实美不胜收。河对面的柳丝倒插进水中,微风一吹,平静的水面倒映着的临江楼影立刻被划得凌乱不堪。
北坡是那些树干笔直,白得发亮的柠檬桉,很象是正要开始做广播体操的运动员在整齐地排着队,等待着领队的口令一般。那白玉柱雕成的树身被太阳一照,回光四射让人睁不开眼睛。
鳌山东坡的烈士陵园萧然肃穆。这里安息着三十八位为了人民的解放事业而英勇献身的勇士,是蒙山人民进行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教育的基地。我读初中的时候,很多次共青团的组织活动都在这儿进行。瞻仰环绕在常青松柏中的烈士墓,缅怀先烈们的英雄业绩,激发了我们努力学好知识本领,准备献身于祖国建设事业的豪情壮志。每年的清明节,这儿前来扫墓的人群络绎不绝。
到了重阳前后,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登上鳌山举目远眺,方圆二十里尽收眼底。好一派锦绣河山令人心旷神怡!近看湄水蒙城更是欣欣向荣。曾经到过蒙山的人,如果没来得及登上鳌山观光,那将是人生一大憾事。......。
( 二)、春望
梦幻般的回忆深刻在心头,思念的火在心底燃烧。那场人为的浩劫中,我忍着揪心的巨痛,带着耻辱和创伤离开了这里,流落到冰寒雪酷的塞北草原。伴着岁月的流逝,生命在凄风苦雨中消磨。我怀念你啊,给了我赤诚的爱和永久记忆的湄江、象慈母一样养育了我的蒙山。如果还能有机会回到你的怀抱,我不知道是会高兴得发疯呢,还是哭诉这难忘的悲欢离合?北国南疆彼此是那么遥远,万水阻隔,千山横断,也许我再也没有机会实现这无法割舍的夙愿。魔鬼绝不会把任何美好的东西轻易放过,灾难过后,湄水蒙山恐怕只剩下一片残垣断瓦和干枯的乱石滩。寒冬是这么漫长,十年生死两茫茫,春风何时再吹起?只要春风吹起,远飞的大雁就会带来可靠的消息,经过风雨摧残的蒙山湄水,你如今是否也已经和我一样淹淹一息?常听老人们说起:每当严冬到了最冷的那几天,春天也就快来了。
(三)、春来了
严冬已经到了最冷的那几天。这奇冷实在凶残。它要让生活凝固,让希望冻结,它要吞噬掉大自然的一切,把这神州大地毁灭。然而,乾坤并没有倒转,历史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一道闪光,一声轰鸣,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向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每一个角落,魔鬼的江桥被彻底动摇。春雷!拯救中华民族危亡的春雷轰响了,春天终于又回到了神州大地。虽然还有余雪晚霜,但毕竟乌云已经驱散,骄阳露出了久违的笑脸。春天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春天里,母亲想起了我,领导上派人到黑龙江把我招回到广西安排了新的生活。冰雪消融了,大地复苏了,心底怀旧的火越发烧得旺了起来。好不容易盼到几天假期,借八十年代第一个新春的喜气,我决心去看望久别的蒙山。
( 四)、春到湄水畔
汽车在峰峦起伏的山间公路上奔驰着。晨雾渐渐地隐退了,山林从一片迷蒙中裸露出来。我坐在车厢里正在随心所欲地胡思乱想,眼光久久地停在车窗的玻璃上,窗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地不断出现着,又即刻不断的消失着,没有一点儿印象。
“低低----”司机在左右急转弯中快速的降低着车的高度,不停地按着喇叭儿。汽车从刚才费了好大劲儿才爬上来的山顶上一头钻进了深谷。我仿佛自天旋转而落,很有些昏昏然、飘飘然的感觉。刚把眼光从车窗投出去,立刻又象融了电一样猛地收回来:“杀人冲”。姑湄峡口不远处那条小山冲,六零年闹饥荒,有人在那儿为抢一点食物杀过人,因此而得名。六八年“群众专政”时又在那儿革了好几条人命,我感到毛骨悚然了。
好在经过多年的风雨洗刷,早已没有了血醒气味和痕迹。以前的沙石公路如今经过降坡、拓宽、铺上了柏油,已经改造成美丽壮观的二级公路,历史的恐惧也逐渐淡薄了。汽车穿过杀人冲进入峡谷,又开始急速爬坡,眼前的景象更加让我吃惊:迎面峡口一座几十米高的拦河大坝突兀在湄江之上,把整个姑湄峡围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坝下是一座高大的水电站,它即将通过对岸山坡上架设的高压输电线路把电流送往县城。看样工程还没结束,工地上大卡车正在卸料,不远处的搅拌机还在轰鸣,推着独轮车运送灰浆的工人一路小跑。厂房里在进行混凝土浇注,捣固震动器那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乎盖过了我坐的那辆汽车爬坡时的喘气声。再往高爬,就看见了坝面上的一弘碧波荡漾的湖水。那水呈墨绿色,深不可测。公路旁的空地上建起的几座楼房正在装修,最前面那座白色的三层平顶大楼估计是电站的管理和办公的地方,另外两栋显然是职工家属的住宅楼。昔日荒凉空旷的姑湄峡口迎来了春天美的气息。 按照记忆,出北峡口,透过右侧窗上的玻璃,前面远处的鳌山文笔该依浠在目了。我贪婪地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朝东北方向搜寻起来。不会记错,那片烟云笼罩的下面,就是那座山。可是却怎么也寻不见那宝塔的影子。我索性落下窗上的玻璃,也许是它挡住了我的视线吧,可是,朝思暮想的宝塔仍毫无踪迹。一阵凉风迎面吹来,我清醒了许多。我不断问自己:莫非这又是梦幻?我宁肯相信是自己的记忆缭乱,也绝不信眼前的会是真实。这个陌生的地方不会就是蒙山。
对,这不是昔日的蒙山。旧的美景大多在十年劫乱中破碎了,然而它又有了新的生机。新的美景在开拓中。公路两旁的甘蔗林取代了旧日的稻田,翠绿色的叶子在和风吹拂下摇摆着沙沙作响。村舍神秘地躲藏着,只有深灰色的房顶时隐时现。路旁的水塘里,一群戏水的鸭子甩着尾巴,“呱、呱”地唱着让人听不懂的粗腔哑调,有的还伸开肥大的翅膀,使劲儿的拍打着水面,弄得一身水珠不停地滚动。
记得我在这儿扦队的那几年,年初二就得开工了的。有的春节不放假,只在除夕那天下午早个把钟头收工,或者初一那一天干活不记工,尽义务,这叫做过“革命化春节”。据说一为破“四旧”,二为学大寨,听说大寨人就是这么个干法的。可如今都初四了,社员们还在喜气洋洋地过年。特别那些小青年,尽穿些个涤良涤卡什么的,米黄的、草绿的、方格的、彩花的,多象是这新春里盛开着的鲜花!记得早先这里的青年可不敢这么美,我们扦青小组有两个穿白阜绸衬衣的,这便成了普遍议论的话柄:“瞧,典型的淄子。纯牌的资产阶级公子哥儿!”人们公认的农家子弟,只可以是男的一身黑,女的一身蓝,一律的“唐装”。若有那买绿背心的、花布衬的,便一概是“立场问题”。“忘本,不是好苗子。”这多象北大荒的寒冬,要求一切都是白的,若那儿敢冒出点儿绿的来,立刻就得冻死!
勿用问,鳌山上被称为“文笔”的宝塔准是在破“四旧”那阵子一同破掉了。我想起来了:那时是说“”不破不立“,母校那座图书馆,副校长戴了十几年的那付眼镜,课任老师结婚时的那对瓷花瓶,不都是那时侯破掉的么。还有那几个憧憬着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刚踏步生活道路的知青伙伴年轻的生命,刚”获得的宝贵的青春和甜蜜的爱情。我们用时光和汗水换来的生活,我们天真幼稚的诚实心灵,不都是那时被砸碎的么?多么史无前例!那场合我做什么呢?尽管被宣布“靠边站”“打倒”,尽管被禁止参加政治活动,但我毕竟不是一块木头呀,我也想过要“关心国家大事”,也想“破旧立新”吗?但愿我那时什么也没想过,但愿我始终失去了知觉。
再也看不见文笔了,这令我非常失望。真有点儿后悔不该没事找事,贸然前来寻这烦恼和痛苦。
车站还在先前那个老地方。我懒洋洋地下了车,直到离开车站走出老远仍旧没精打采,半闭着眼睛朝通往长寿桥的路口那边走去。猛然间一个手臂上戴着红袖标的人影闯入眼帘,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每根神经都紧紧地绷了起来。随即仔细一瞧,又不免暗自笑了。原来并不是“红保联”,而是监理所的安全检查员。一场虚惊,额上又透出了冷汗。
半路上被人认了出来,好熟悉的面孔,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只记得她姓钟,比我晚一年下乡的钟妹,如今也是三十挂零的人了,仍然还是少女时的性格。见面嘘寒问暖,热情开朗的劲头倒使我忘掉了适才心中的郁闷。从她那儿我了解了许多十年前分手的"老插”们的近况,总的还好,绝大多数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剩下的已经不多了。现在已是春天,它会越来越多地把温暖送给人们。
长寿桥显然又比先前苍老了许多,它已不能继续承受太重的负荷。桥的两头都在路中间筑起了半米多高的水泥墩子,用来阻挡车辆通行。我漫步走上桥来,倚着破旧失修的栏杆,还没来得及为这失去了光泽的故地旧景叹上一口气,早被上游不远处一座崭新的宏伟壮丽的钢筋混凝土拱桥给吸引住了。就在年轻时常去游泳的那个地方,那桥如巨龙腾起,飞跨湄江两岸。桥上车流人流穿梭往来,鸣笛声、欢笑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我看着这新春的彩虹,看着桥下溅起的浪花,禁不住心底的激情喷涌而出。明媚的春光终于又回到了湄水畔。
在蒙山的一个下午,分别拜会了几个仍旧没有离开家乡的朋友。交谈内容也都集中在自拨乱反正以来这两年蒙山的巨大变化上。看得出,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地欢欣激动,脸上都挂着甜美的笑容。对党中央提出的四个现代化的宏伟构想也都充满了信心。一致认为四个现代化非搞成功不可,中国只有这一条出路。以前政治运动的苦头可吃够了,再可不能窝里斗。只要全党和全国人民团结一心,我们的事业准成!我非常赞成这个见解,是呀,我们中华民族是最伟大的民族,有着无穷无尽的聪明才智。只要全党和全国人民团结一心,就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情。现在党不是正在率领我们朝着这上头使劲吗?
次日专程到夏宜去拜访一位情同手足的同窗好友,据说,他如今成了当今的“润土”。原以为还得要徒步跋涉五十余里的山路,翻越那悬崖峭壁上的羊肠小道。蒙山的朋友却把自行车轱辘打足了气推到我面前说:“骑它去吧,夏宜已经通了公路。”这到使我相信了“人定胜天”那句话,昔日鸟都打躇飞越的夏宜峡,居然也修通了公路。
一见面,霍!我那位朋友还真有股子“土”劲。他正在搬泥砖砌房子,浑身上下就连那胡子眉毛都满是土。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慌忙停下手里的活,把我让进老房子里,倒茶、递烟点火忙得不亦乐乎。紧接着不由分说,打发弟妹煎棕粑、炒菜,然后径自拿了酒壶奔供销社去了。
等到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启开就关不上。酒足饭饱换上茶,海阔天空吹大牛,一直聊到下一顿酒菜端上来接着喝,接着唠。从中午到晚上,再从晚上到鸡鸣,两人越唠越黏糊,竟把分别这十几年攒下的话一股脑儿全都掏了出来。“润土”告诉我:他父亲因是黄埔军官出身,“群专”中没能幸免,不过被赶出学校十几年的母亲最近已经落实了政策,回到公社中学当教导主任。职称定到了高级讲师。最让人感到高兴的是,从此不用再当“狗崽子”,可以跟大家一样当个人!以前的东西也没白学,最近被推选当了大队会计。多担点儿责任挨点儿累,可这心里头痛快着呢。我终于忍不住问起了别人叫他“润土”的原因,他笑道:“倒退三年,我自己都觉得比‘润土’还润土。”
我恍然大悟,一时无话可说。早三年,我的命运可比“润土”凄惨得多。
临归,我到鳌山脚下公路上张望了良久。湄水欢腾激昂,山上的树木更加挺拔苍翠。失去的宝塔在心中缅怀,新的丰碑已在建树。山下一带已是厂房群集机声隆隆、蒙山的工业正在崛起。它使我重新振作,踏上新的征程。我不禁又一次想起了刘禹锡的那首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湄江在不停地奔流,蒙山在永远前进!
[ 本帖最后由 老炒 于 2009-6-13 22:34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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